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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瀾本來眯著眼睛聽著邊上悉悉索索的聲音,忽然那聲音停頓了,諾亞輕輕撞了她一下,旋即鳴叫一聲,好像要傳達什麼信息。
她睜開眼睛——
在大片活動幅度極小的物體當中,有幾隻體型不小、顏色極為醒目的動物正在快速移動,金屬色的羽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拖著的長尾隨著羽翼的扇動緩慢抖開,在風中變成一面似乎很柔軟的深色披風。
綠孔雀從林海一路滑翔到田野。
在打頭陣的孔雀身後跟著幾隻不能飛或不願飛的成年個體,和它們一同離開山林的還有個頭又長了一圈的小孔雀們,三三兩兩地聚攏在一起,走一段,停一段,追一段。
安瀾和諾亞對視一眼,當下張開了翅膀。
她飛到食源地附近時正好看到母親和其他幾個家庭成員在打量其中一面立牌。這些立牌做得很大,不仔細看會以為那裡真的站著綠孔雀,就像照鏡子一樣,母親在那裡半是好奇半是不安。
老父親就不一樣了。
它的注意力完全被其中一面展示著雄孔雀的立牌給吸引了,雖然沒有嗅到成年雄性同類的氣味,也沒有感受到太大威脅,但有個尾屏就這麼擺在眼前,它的尾巴也有自己的想法,蠢蠢欲動地搖晃了起來。
看到安瀾過來,年長的孔雀和亞成年們都發出了鳴叫聲,其中一些聽起來很親近,另一些雖然親近不足,但也足夠友善,完全可以被歸納為正向的社交訊號。看得出來這一回家族成員們比上一回要放鬆得多,畢竟此時此刻邊上並沒有什麼會觸發它們緊張情緒和進攻反應的源頭。
但在所有柔和的鳴叫聲之外,安瀾還聽到了一個不滿的鳴叫聲。
下一秒鐘,從鳥群當中忽然站出來一隻看著很眼熟的雌孔雀。這隻雌孔雀不僅微微低著頭,銅錢羽蓬開,翅膀張大,就連爪子也在地上輕輕重重地踩著,好像在估量需要花多少力氣才能騰飛到足夠高度給予對手沉重打擊一樣。
死去的記憶忽然襲擊了安瀾:這不是當初那隻受傷幼鳥的母親嗎!
不等她有機會跑到母親身邊,曾經被秦王繞柱大法和老鷹捉小雞遊戲戲耍過的雌孔雀提著裙擺就氣勢洶洶地殺了上來,小孔雀們不知所以,還以為兩個年長的家庭成員是因為許久不見在交流感情,甚至發出了嘰嘰喳喳的叫好聲。
安瀾:「……」
第308章 【補更】
說真的,非常真,生氣的孔雀很可怕。
安瀾自覺對村寨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對最外面這圈田地哪裡有溝哪裡有渠哪裡坑坑窪窪也一清二楚,可就算如此,她跑了一圈兩圈三圈四圈都沒能把追在後面的雌孔雀甩開。
雌性綠孔雀跑起來的時候姿態有點像迅猛龍,再加上那雙明顯在說「被我追到你就死定了」的大眼睛,安瀾是越跑越覺得背上涼颼颼的,最後乾脆振翅起飛,飛到村口大樹上去蹲著了。
雌孔雀沒料想她還有這招,也不敢貿然靠近土掌房群落,只能在遠處跳腳罵街,一會兒拖長嗓門喵喵喵,一會兒提高嗓門咔咔咔,詞彙之豐富可以令當年為她編了一首歌的老父親都自愧弗如。
晚些時候諾亞也飛到了大樹上。
他嘴巴還沒張開,眼睛已經在笑了。
安瀾氣得要上嘴去叨,雄孔雀來得快去得也快,一下子就降落到大樹底下,抬頭往樹上看。見安瀾沒跟著下來,他眼睛一轉,撲騰著翅膀也開始繞圈奔跑,邊跑邊發出驚恐萬狀的叫聲。跑著跑著,忽然脖子一歪開始裝死,裝得還挺逼真,一套組合拳下來把安瀾看得一愣一愣的。
等到遠處的叫聲弱下去後,兩隻大孔雀聊了聊剛才發生的事,順便說了說接下來幾個月的打算。
安瀾其實對雌孔雀的惱火不算太意外。
野生動物都有智慧沒錯,但就算再有智慧的野生動物也沒法理解受傷幼鳥、人類攝像機和救助隊之間的關係,在對方看來就是幼鳥受到了驚嚇,然而第二天就從它身邊被帶走了,說不定還注意到了其中有隊員身上的氣味和她很接近。
即使從前屬於同一個家族,有過非常深厚的家庭紐帶,但現在她已經組建了自己的新家庭,信任關係因為相處時間減少而大幅削弱也很正常。
再者說,惱火和憎恨還是有差別的,雌孔雀有敵意,但沒有那麼強的敵意,要不然其他家庭成員也不可能在邊上起鬨了,一次嚴肅的攻擊多數時候會得到其他成員的支持和支援。
讓安瀾發愁的不是雌孔雀,而是小孔雀。
仔細想想,自從人類把它帶走救助之後好像就沒聽到過近況了,唯一一次聽到消息還是從英虎口中:當時小曾要把前任研究員替換掉,護林員提了一嘴說小孔雀救的有點晚傷口有點感染。
現在狀態怎麼樣了呢?
曾經受傷過的翅膀好全了嗎?
假如恢復狀況還不錯,救護繁育中心接下來是打算把這隻小孔雀放歸野外呢,還是把它留下來擴展繁育項目中親鳥的基因池呢?
安瀾和諾亞一合計,都覺得還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繁育中心已經救助了一隻他們孵出來的雛鳥,但凡幼鳥翅膀沒有永久損傷、有恢復自主生存能力的可能,他們應該都不會剝奪它在野外自由生活的權利。
至於什麼時候送回來……如果雌孔雀的異常表現再多幾次的話,說不定就會引起研究員的注意,進而讓他背後的專家組聯想到當時救助的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