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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到的時候,樹林外零星站了幾隻斑鬣狗。
起初人們都沒把這個數量的鬣狗群放在心上,但隨著越來越多的斑鬣狗朝這裡聚攏,逐漸把位置較為靠前、脫離了大部隊的一輛觀光車「淹沒」,他們才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想知道樹林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約莫過了半分鐘,謎題就被揭曉了。
不遠處斑鬣狗群的忽然一鬨而散,旋即,有一頭獅子從最靠近車行道的幾棵大樹後方躥了出來,渾身上下的皮毛上都布滿了細微的創口。
這頭雄獅……看起來十分年輕。
經驗豐富的遊客可以通過它後頸上還不豐滿的鬃毛和身上的肌肉分布看出它頂多不超過三歲,時會被獅迷們愛稱一聲「禿頭」的程度,然而就在從「禿頭」向大獅子進發的重要節點上,這頭雄獅卻碰到了一道致命的關隘——
它被斑鬣狗氏族抓單了。
儘管斑鬣狗對陣獅子的戰績並不可觀,會被殺死的成年獅子通常不是體重低於平均數值的母獅,就是事先被其他因素削弱過,但是亞成年畢竟不像成年,更不像巔峰期個體,空有體型,沒有力量,沒有經驗,也沒有戰鬥的雄心。
嚮導們原本對這頭雄獅存活下來的前景並不看好,幾分鐘後,當他們看到鬣狗女王從樹林裡踱出來的時候,這種悲觀情緒就更加明顯了。
有女王帶領的隊伍和沒有女王帶領的隊伍完全是兩碼事,別看它只是露了個臉,意思意思嘯叫了兩聲,但在場的三十多隻斑鬣狗那可是瞬間士氣一振,就連早先在邊上徘徊划水的氏族成員都積極地跑動了起來,生怕錯過展示自己的機會。
南部氏族把落單的年輕雄獅團團圍住。
可憐的亞成年驚慌失措,又想逃跑,又不敢從坐姿站起,生怕脆弱的腹部和下體會遭到敵人的襲擊,只能像條上了岸的鯨魚一樣在原地絕望地撲騰,上半身拼命朝著左側和右側扭轉,連後背上的皮都因為這個高難度姿勢而皺成了一團。
出於恐懼,它不停地吼叫,呼喚著自己的同伴。
讓人意外的是,沒有一頭獅子在地平線上現身——遊客們分明在兩公里開外處見過伯茨三兄弟,足足幾分鐘過去,就是小跑都能跑來支援了,可它們卻詭異地懈怠著,仿佛沒有聽到這頭亞成年在這裡哀嚎一樣。
「真可憐。」就有遊客嘆氣。
單個亞成年雄獅對鬣狗群的威懾力十分有限,除非能找准機會直接殺死一隻,把它們震懾住,要不然就只能陷入令人苦惱的拉鋸戰、車輪戰,最後死於精疲力盡,或者死於小刀子放血。
然而,正當他們以為這頭雄獅死定了的時候,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十五分鐘過去,分明把雄獅團團圍住了的斑鬣狗氏族卻一直未能造成擊殺,就連留下的創口都不太致命,這是看著比較疼、比較嚇唬人而已。
難道是鬣狗群戰力不濟?
可是每當獅子想要突破時,都會被驟然改變陣型的斑鬣狗們不著痕跡地擋回來,說明它們的配合和作戰計劃沒有任何問題。
那究竟是為什麼沒法取得戰果呢?
不等遊客們找出頭緒,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道沉沉的咆哮聲,旋即,亞成年雄獅的同胞兄弟出現在了草原盡頭,飛快地朝著這個方向靠攏。
一頭亞成年或許力氣不濟,兩頭亞成年卻足以看好彼此的後背,把任何想突出包圍圈想要衝上來的斑鬣狗斬落馬下,拖到母獅子們前來支援。
果不其然,就在這頭雄獅靠近的時候,斑鬣狗群立刻後退,流暢得就像曾經排練過那麼自然,又仿佛它們本來就沒有要大開殺戒的意思,只是在玩著某種殘酷的、狡詐的遊戲。
嚮導們皺緊眉頭,遊客們議論紛紛,在場或許只有執行計劃的狩獵隊首領和鬣狗女王自己清楚,她們原本策劃的就是這樣的一場「遊戲」。
亞成年雄獅被同胞兄弟救走時半個身體都被紅色浸染了一層,顯得無比蕭索,更蕭索的是,地主雄獅伯茨三兄弟從頭到尾都沒有現身,把巴不得這些亞成年死掉的意思表露無疑。
在過去五天時間裡,安瀾至少向它們施壓了三次,而今天這次是她找到的最好的機會,這一次沒有母獅過來攪局,假如這些亞成年足夠聰明的話,完全可以明白自己面對的糟糕局勢——
無法得到充足的食物,無法得到有效的庇護。
一方面要受到斑鬣狗群的襲擊,一方面還要遭到地主雄獅的打壓,仔細看看,這兩頭亞成年雄獅每一頭脊背上都是傷痕累累、千瘡百孔,但凡哪次伯茨三兄弟在發怒時咬得深一點、咬得寸一點,現在就沒有小橫河雄獅的存在了。
反正年齡到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呢?
安瀾想要傳達出這樣一個訊號,事情也正如她所設想的一樣發展,在這次強勢圍攻過後,兩隻橫河禿頭都意識到了再留下去沒有好結果,於是在某次狩獵後便連夜踏上了追尋領地的旅程。
至此,伯茨雄獅聯盟壯大的可能性被徹底斷絕。
這個年紀的雄獅雖然戰力不濟,但到底也是戰力,可以在地主雄獅外出巡邏、母獅外出捕獵時保護留在核心領地的幼崽,也可以在和其他掠食者發生衝突時做一些最基本的恫嚇、驅離、牽制的工作,畢竟體型放在那裡,就算是帶著盟臣的安瀾也不會去和它們硬拼。<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