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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稍微晃了一會兒那頂奪目的頂冠,就暈乎乎地從橫木上掉了下來,「咣」的一聲撞在了後面的不鏽鋼飯盆上,再爬上橫木時露出來的臉皮漲得通紅。
即使如此,他的眼睛裡仍然透著傻樂的光。
大寶和小寶你一聲我一聲地唱著《難忘今宵》,二樓窗口傳來了玄鳳鸚鵡悅耳的鳴叫聲,似乎在給它們伴奏。
這可能是安瀾多年以來過得最離奇的一個春節,程度甚至遠遠超過和金雕擠在棚下面看春晚,或者蹲在巡護員小屋外面看著他們坐在房間裡吃年夜飯的那幾個春節。
想想吧——
她處在一棟裝滿了鸚鵡的別墅里,邊上站著個醉醺醺的兩腳獸,一堆鳥在唱歌,另外一堆則跟著歌聲起舞,還有一堆在後面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打架,一邊打一邊含混地叫著些亂七八糟沒有邏輯的詞句,連迪士尼都拍不出這樣的動畫片。
但她覺得很快樂。
事實上,她已經很久沒感受到過這樣的快樂了。
過去的一年在上百年的磨礪生涯中是一股清流,把她因為前幾個世界而繃緊的心弦一點一點鋪開,往因為緊張而乾裂的精神里注入了新的補液。諾亞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在那一邊搖晃一邊呱呱大叫的表現說明他似乎有著同樣的感受。
整個春節他們都沉浸在輕鬆的氛圍之中。
老劉多多少少在鸚鵡身上得到了一些安慰,他在小陳還沒有回來的這段時間裡花了更多時間在後院,偶爾會脫口而出年輕人的名字,但更多是時候只是安靜地和鸚鵡說話。
幸運的是,長著羽毛的孩子們仍然像從前一樣吵鬧——如果沒有比以前更吵鬧的話。
安瀾一直知道動物可以感知人類的情緒,幾輩子以來她不止一次感知到過人類的快樂和悲傷,既然她可以,那麼其他動物當然也可以,為了陪伴老爺子,這幾天就連最鬧騰的葵花鳳頭鸚鵡都沒有去找其他大鳥「切磋」,大白因此受益,好幾天都沒挨打。
在陪伴之餘安瀾和諾亞還在繼續練習說話。
他們的小團體越來越大了,因為都喜歡蹲在一起,大個頭鸚鵡們習慣了彼此的存在,也習慣了在有鳥開口說話時進行觀察和模仿。
和人類每天清晨定時過來進行的語言教學不同,也和錄音機里循環播放的無法和現實情境結合在一起的語句不同,現在相當於從早到晚在鸚鵡群里播放著能和情景聯繫起來的、有意義的對話,對某些格外聰明有天賦的個體來說,模仿這種語言是更容易的,理解這些語言在那些情況下被使用也是更容易的。
當時安瀾和諾亞誰都沒有想到這個說話的技能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派上用場。
第202章
從大年初二開始就一直在下雪。
因為環境溫度驟降,後院裡原有的保暖設施不再能起到有效防護作用,老劉就在房間裡鋪了一層厚厚的塑料墊紙,然後把鳥籠挨個轉移到了地暖房裡。
安瀾鬆了口氣。
鸚鵡實在是太怕冷了。
平常把頂棚拉上暖氣打開差不多就能挺住,可只要下起雨或者雪,寒氣就會直直地往羽毛縫裡鑽,沒兩下就得凍成冰棍。
不過房間裡的限制肯定比後院裡多。
遷進去的鸚鵡數量足足有近二十隻,老劉自己看顧不過來,萬一有哪只特別調皮的把做好的電線保護外殼咬穿觸電身亡就糟糕了,而且本來就破破爛爛的家具也經不起造。
多數時候安瀾只能蹲在籠子裡看著外面飄飛的鵝毛大雪,和諾亞及其他新朋友聊聊天,聽聽收音機,看看電視,偶爾才能出來到橫杆上放放風。
年初三,家裡有客人來訪。
打頭的是個頭髮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爺爺,身後跟著幾個年輕人,還有兩個小孩。一家人過來拜年,帶的東西除了常規的煙、酒、保健品之外,還有一袋鸚鵡零食和玩具,顯見是花了心思。
小朋友們說過「新年快樂」,連紅包都沒來得及要就急吼吼地往鸚鵡籠跑,邊跑邊雀躍地叫著,兩隻眼睛好像要發光。
那些「資歷老」的鸚鵡一看有陌生兩腳獸跑過來就都駕輕就熟地往角落躲避,只有安瀾、諾亞和兩隻當年買入的亞馬遜鸚鵡慢了半拍,吸引了人類幼崽全部的注意力。
四個難兄難弟誰也沒逃過表演節目的悲慘命運。
大年初四的拜年場景也沒有什麼差別。
到了大年初五,老劉才完成今年春節全部的應酬指標。可即使沒有客人要招待,他也閒不下來,一天都在邊打掃衛生邊和鸚鵡說話。傍晚時分雪停了,還跑到後院裡去把花花草草檢查了一遍。
初六那天安瀾醒得特別早。
她在還沒有睜開眼睛時就聽到了外面傳來的掃帚和石頭地面摩擦產生的「刷刷刷」的聲音,睜開眼睛朝落地門一看,果然看到老爺子抓著個掃帚在緩慢地清掃積雪。
意外就是在這時發生的。
說不上來是鞋子在積雪被掃去後留下的冰面上打滑了,還是因為沒拿住掃帚被絆了一下,也有可能是什麼突發的心腦血管疾病……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等安瀾能看清楚外面的場景時,老劉已經朝後摔倒在地,正艱難地試圖把自己撐起來,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感覺渾身上下的血液都變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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