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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確定來歷之外,安瀾還抓住了一個關鍵信息。
馬戲團巡演有著年復一年的固定行程,這意味著每年四月他們都會挺停留在這座邊境城市。如果團長謝爾蓋會再去和盜獵者阿廖沙碰頭,一定也會順應這個規律,因為從本質上來說,這個犯罪團伙是靠著錫霍特阿林保護區吃飯的。
這樣也好。
俄羅斯幅員遼闊,如果馬戲團只是漫無目的地漂泊,就算哪天重得自由,沒有交通工具帶著,一頭老虎光靠跑能跑多遠,要再回來謀求報復也是痴人說夢了。
安瀾拍著尾巴,在髒兮兮的地毯上轉了個方向,用另一側身體對著取暖器。
沒過多久,波琳娜拿著奶瓶過來餵奶。
沖調奶粉味道很淡,但有幼崽成長所需的多數營養。除了奶粉之外,還有一大塊用來輔食的奶糕。其實馬戲團給動物的食物是足夠的,因為他們需要動物們表現的威風凜凜,也不想招來一些公益組織的不滿和抗議。
唯一的問題是這個奶瓶不知道服務過多少只幼崽,捏著奶瓶的手只要一用力就容易把液體噴得到處都是。
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安瀾喜歡坐著的那塊小地毯上已經全是奶漬了。
四月的冰城剛剛回暖,絕對溫度還是很低,索菲亞懶得在這時候去清洗地毯。反正帳篷一鋪設開,眾人就不用擠在小小的車廂里了,動物也會被移到圈養的地方。
回到帳篷里沒多久,安瀾就被抓去上課了。
亞歷山大設計給小老虎的課程並不複雜,主要是服從訓練和口令練習,坐、臥、行走、打滾、直立……這些訓練放在真正的動物身上,通過肉塊和鞭子建立的條件反射,也很容易被訓練出來,放在安瀾身上就更沒有什麼難度了。
為了吃到更多食物,她表現得很順從,也漸漸成了馴獸師口中的談資。
團長謝爾蓋有時候會站在訓練場後面,抱著胳膊,觀察動物表演和雜技表演的訓練進度。
一開始安瀾並不把他當做一回事,對這種爛人看都懶得看一眼,但她很快發現自己不得不關注他的行蹤。
當謝爾蓋在場觀看時,如果有動物對口令表現得一學就會或者服從度高,另一些同樣在受訓的小動物就可能因為「偷懶」「耍滑頭」而受到懲罰。
無奈之下,安瀾只好頻頻犯錯。
在長到七八月大時,她斷了奶開始吃肉。
肉食讓身體以一種恐怖的速度發育起來,與之相伴的還有旺盛的活動欲望。
大貓幼崽的初始訓練都是在和同齡人的玩耍中進行的,早在西岸獅群時,安瀾就對給這個年紀的小獅子安排了狩獵訓練。可是放眼整個馬戲團,別說沒有第二隻老虎幼崽,連獅子和黑熊的幼崽都沒有。
大老虎是指不上的。
馬戲團里的獅子還能把其他獅子看做家庭成員,在獅虎發生衝突時過來幫忙打架,然後一起受罰。但老虎是一種非常獨立的動物。大部分老虎對同類不是抱有敵意就是漠不關心,就算被圈養在一起,也沒有細化的社會地位和分工,只能說是勉強共同生活。
要是安瀾過去找成年虎,說不定會遭到它們的激烈牴觸。
沒有玩耍夥伴,她只好自己找辦法練習。
即使同為大貓,身體結構不同、發力方式不同、居住習慣不同,決定了戰鬥時獅和虎的進攻手段存在相當大的差異。除了戰鬥方式之外,生活環境從炎熱的東非調轉到寒冷的東亞,也是一個需要適應的環節。
為了鍛鍊這具身體的跳躍能力和耐寒能力,安瀾盯上了一個球。
在亞歷山大訓練其他老虎時,她會蹲在帳篷最外側,嘗試撲抓這個被掛在空中的彩球。寒風通過皮簾的間隙朝屋子裡刮,吹得彩球左右搖晃,吹得她瑟瑟發抖。
起先一天下來頂多也就能撲到三五次,但漸漸地,她撲到得越來越多。從最矮的黃色彩球撲到較高的藍色彩球,再到更高的紅色彩球。當人們沒在留心時,她還會壓低身體蹲在觀眾席上,悄無聲息地靠近,然後從台階上一躍而起,抱撲住最高的金色彩球。
波琳娜看到了,非常興奮,跑去和爸爸說:「那隻小老虎會跳高」。
亞歷山大當時正在忙,只是敷衍兩句。
得不到父親的回應,又被小老虎迷得心痒痒,波琳娜就把自己的玩具熊貢獻出來,陪著安瀾玩耍。天氣回暖,圈養動物的帳篷被室外的大鐵籠代替。她就會悄悄把小老虎牽到最大的表演籠里,將玩具熊朝各種方向拋高,讓安瀾跳起來,撲咬,然後叼回跟前。
這種小遊戲持續了好幾個月,直到某天被謝爾蓋撞上。
馬戲團團長對此大發雷霆,狠狠扣了亞歷山大好幾個月的工資,並懲罰性地把安瀾關在了小籠子裡。
他認為練習跳撲的類狩獵舉止會「鼓勵動物的野性」,會給所有工作人員帶來難以想像的危險。尤其是這隻老虎本來就是野虎而不是繁育虎,更需要採取高壓措施,最好把它渾身上下的野性都壓服,變得像家貓一樣乖順。
波琳娜為此大哭一場。
在被父母拉著來和安瀾告別時,還抽泣不已。
她辯解說:「我只是想和小老虎玩。」
亞歷山大蹲下身,指著安瀾,嚴肅地教育道:「可她是只老虎,不是貓咪。」<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