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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所有的時間都浪費在了搜索這隻老虎身上,結果什麼都沒撈著,三人下山時都神色鬱郁,沒一個人說話。尤其是謝永福,他知道自己闖了禍,生怕本來就比他更親的兩兄弟不再帶著他發財,更是臉上訕訕,腳步拖沓。
因著這份難為情,他憋著尿急都沒敢說,直到走到能看到山道的地方,實在憋不住了。
林正浩不耐煩地揮揮手,讓他去樹後面解決,自己則和哥哥林傑湊到一起說悄悄話,琢磨著要不要把這個不中用的同夥趕走,反正現在「生意走上正軌」,兩個人也夠了,分到的錢還多。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幾下巨大的撲騰聲。
「作死啊?」林正浩大喊一聲。
兄弟倆都以為是謝永福不中用,撒個尿還能把自己給撒摔倒了。可等了半天,都沒等到樹後面傳來回應的聲音,只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嗚咽聲,又有點像人發出的,又有點像是風的響動,詭異得讓人頭皮發麻。
天色暗得不行,看不清五米之外的東西。
林傑疑心:「別是摔暈了吧?」
林正浩不耐煩地晃晃腦袋:「看看去。」
他們一前一後地朝前走,彼此之間大約有個兩三米的距離。
林傑走在前面,一眼就模模糊糊看到雪地上趟著個人,空氣里都是騷味和鐵鏽味,聞著有點像血。他擔心同夥不僅是摔了,可能運氣太差還摔斷了腿,想到過去三個人一起晃蕩也有點情分在,雖然覺得要扛著他下山很煩,也勉強壓下心裡的煩躁,在邊上蹲下,想把他扶起來。
結果剛往謝永福胳膊上一扶,手上卻驟然一輕。
整條胳膊都被他舉了起來。
林傑當場傻了眼。
他哆哆嗦嗦地往後退了兩步,忍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明知道眼前情況不對,又想看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伸手往腰後摸。
本想把手電筒摸出來,但手上黏糊糊、濕漉漉的,好幾次都從皮套上滑過去了,根本捏不住扣子,更別提打開扣子了。
越是著急心慌,就越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敗。
林傑張開嘴,想喊弟弟的名字。
可他什麼都喊不出來。
喉嚨里就像被塞了一團棉花,或者像被其他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擠了半天只能擠出點「呵」「呵」的氣音。他說不出話來,想著至少得快點起身,走到兄弟身邊去,兩個人靠在一起才好防備在這黑夜中出沒的東西。
就在這時,一聲恐怖的嚎叫從背後響起。
林傑頃刻間汗毛倒豎。
那聲音……那聲音根本不像人類能夠發出來的!
他不是什麼飽讀詩書的傢伙,從小到大上學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一個巴掌,但他懷疑自己在那些書里讀到過的受炮烙或凌遲的人能不能發出這種聲音來,就連在村里殺豬的時候都不會發出這種尖銳的叫喊。
它是那麼古怪,那麼悽厲,那麼絕望。
就像一根冰冷的長矛,從頭到腳地穿過他的身體,扎得他脖子僵直。
也像一陣綿柔的陰風,從後背直衝天靈蓋,冷得他上牙磕下牙。
又是一聲悽厲的嚎叫。
旋即是第三聲。
林傑大叫一聲,用畢生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從地上撿起來,連滾帶爬地就往山下跑。
天色已經漆黑,從兩側經過的樹木就像一個又一個扭曲的人影,從腳下踏過的地面就像一攤又一攤的爛肉。
起先他只能聽到嗚嗚的風聲,自己隆隆的心跳聲,還有登山靴踩在雪地里發出的嘎吱聲,不知道跑出多遠,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他聽到了第三個聲音——
一個有節奏的腳步聲。
有什麼東西在背後追趕著!
它越跑越快,靠得越來越近,呼吸盡在咫尺,緊緊擦著脊背,旋即是一記重重的撞擊。
在那一瞬間,林傑只覺得天旋地轉。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東西撞了,被撞得滾到何處,又被撞傷了哪裡,只能感覺到有什麼尖利的東西從背上和頭臉上掀過,一個帶著血腥味的呼吸撲面而來,然後是胸口和肩膀上的劇痛。
大概是腎上腺素作祟,他摔在地上,卻摸到了自己的獵槍。
那龐然大物就像有靈一樣,猛地往後一退。
老式獵槍不能連發,林傑也不敢輕易用掉自己活命的機會,只是胡亂打著轉,朝四面八方瞄準。
沒有,沒有,沒有,到處都沒有。
只有風聲,只有樹影,只有浸入骨髓的寒冷。
林傑徹底崩潰了。
他死死抓著槍,拔腿就跑。
雙腿軟得像棉花,他跑著跑著,驟然失去平衡,咕咚咕咚地往山下滾。最後的幾十米他幾乎都是滾下來的,一路滾到山崖邊上,還從離地面兩米多的地方重重地摔在了山道上。
夜晚的山道空無一人。
每隔一段距離豎著的路燈只能把一小塊地方照得透亮,光芒慢慢地削弱,留出大片大片的黑暗。
林傑哆哆嗦嗦地往前爬,一路爬到燈杆底下,覺得每個影子裡都藏著惡鬼。
就這麼生不如死地過了半個小時。
當天夜晚在盤山公路巡邏的邊境支隊民警發現了這個可疑人物,四個警察遠遠看到路上有個東西,就把警車靠邊停下。他們在遠處時原本以為那是個死在路上的動物,沒想到在近處一看,卻是個渾身是血還在喃喃自語的人。<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