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
統領著一個大獅群,這些都不被安瀾放在眼裡,她的目光始終盯在河對岸的同類身上。
東岸獅群。
面對旱季,這個日益衰落的獅群傾巢出動。在樹蔭下或坐或臥著的是四頭東岸母獅,它們背後有六頭亞成年,兩頭雄獅則坐在最遠處。東岸雄獅年紀大了,身體看著有些瘦弱,牙齒也有很嚴重的磨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它們畢竟還是雄獅。
讓安瀾在意的是她沒有看到一隻幼崽。
比起不需要保護幼崽的敵人,西岸這裡不僅有四隻幼崽,有後腿不便的母親,有兩頭即將生產的母獅要離群,還有暫時不太經打的小不點,真正能參戰的其實也只有一頭雄獅和四頭母獅。
旱季才過了一半,接下來還有很長時間要在河邊同各種各樣的敵人周旋,發生衝突對西岸來說是不利的。等到明年,小分隊亞成年長起來,小不點養得壯些,整個隊伍的戰鬥力會有質的提升。
但決定權並不在安瀾手上。
接連好幾天,東岸獅群的首領母獅都在高地上遠遠地觀望。它在用自己精明的頭腦判斷局面,用自己多年戰鬥造就的毒辣眼光審時度勢,判斷是否應該下場搶奪這一頭或那一頭獵物,判斷是否應該推進到西岸的領地里,判斷是否應該在敵人坐大前痛下殺手。
它看著四隻幼崽,就像看著四塊嫩肉。
來者不善。
安瀾知道它可能會生事,但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生事,眼下她能做的只有在戰鬥來臨前儘可能給獅群提供更多食物。
時間一直流逝,某天,當西岸獵殺到一頭水牛時,東岸獅群悍然發動了進攻。
那一瞬間,安瀾有種「果然來了」的想法。
時刻五年,它們的身影卻和她記憶中的身影重合了,都是一樣的不管不顧,都是一樣的氣勢洶洶。
在血腥味飄到河對岸的第一秒鐘,亞成年留在後面,雄獅打頭,六頭成年獅子穿過河流,朝獵場圍了過來。
兩頭老雄獅邊跑邊喘得像拉風箱,嘴巴縫裡滿是唾沫乾涸後形成的白色物質,眼角耷拉著,頭頂因為掉毛而顯得稀疏。四頭母獅狀態相對較好些,它們在河水淺處靈活地躥跳,三雙眼睛死死盯著獵物——還有一雙則始終盯著那四隻幼崽。
察覺到危險,母親在幾十米開外催著小獅子和亞成年快走。
蘇麗回頭看了一眼,頓時怒不可遏地咆哮起來。它憑藉體格優勢用肩膀扛住敵人的攻擊,動都不動,旋即後爪用力,兜頭就把撲上來的東岸母獅頂翻在地。王子二話不說就朝一頭雄獅撲上去,破耳老母獅勇猛地迎上了另一頭。
它們並沒有和對方纏鬥,而是護住後背、長大嘴巴、齜出牙刀、用前爪撲擊。這是一種且戰且退的策略,是獅女王連聲催促下的結果。
安瀾不是個莽夫。
眼看對方已經按捺不住發難,她立刻決定退出這片獵場。
當天在附近的遊客都看到了這場大撤退,西岸幾乎是毫無保留地從河床附近離開,沒有留下一星半點被抓單的機會。等嚮導載著遊客逆流而上時,他們發現西岸獅群也沒有回核心領地,而是轉移到了一片新獵場。
說是獵場,其實又不太像獵場。
這一段河谷從進入旱季開始就被非洲象群把持著,它們用這還算乾淨的水源來飲用、泡澡、玩耍,有時在河邊的泥地里打滾,這樣做既可以殺菌,也可以在泥土幹了之後防止蚊蟲叮咬。一大家子足足三十多頭大象就在這裡度過最艱難的幾個月,然後才回到草原上。
接回前話。
大象對捕食者來說等同於一塊大型的肉,本身就被寫在它們的食譜上面。但有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這塊大型的肉不僅皮糙肉厚、長著尖牙、噸位巨大,而且還群居。
不到萬不得已,草原上沒有獅子會去打大象的主意。
可對西岸獅群來說,現在就是萬不得已的時候了。
作為狩獵主力,安瀾心情沉重。她在過去的五年多時間裡都不曾獵捕過這種巨獸,只能憑藉過去學習的經歷和穿成獅子後狩獵的經驗來做嘗試。
她帶著獅群在河谷邊的高地坐下,搜索著目標。
不幸中的萬幸,大概正是因為很少受到威脅,這群大象以三兩隻為單位散得很開。其中大部分聚集在河床邊,但有一大兩小三頭非洲象在靠近草原的地方卷樹上的葉子吃。兩頭小象中的一頭看著非常小,只有媽媽的膝蓋那麼高,另一頭則稍微大點,看著有兩三歲了。
安瀾站起身。
不需要她再用吼叫示意,已經合作狩獵多時的其他母獅都自然地跟上。但她最後還是吼了兩聲,因為王子還趴臥在後面,有點後怕的樣子。狩獵大型動物需要多頭母獅齊心協力,眼下加上小不點都只有五頭母獅,那麼就必須要有雄獅壓陣了。
王子狩獵技巧不佳,但本來安瀾也沒打算讓它幹什麼需要技巧的事,只需要那身體重和力氣。
她指揮獅群移動到一個適合包抄的位置上,力求務必把三頭非洲象,尤其是小象,同象群分隔開來。當各就各位後,她才深吸一口氣,開始了奔跑。
遊客就看到六頭獅子以最快的速度朝獵物撲去。
受到刺激,三頭非洲象驚怒交加,起先確實朝著獅子圍攻的反方向逃跑了一段距離。緊接著,體型巨大的母象仿佛意識到這樣做的危險性,它停下腳步,牢牢護著不到一歲的小象,用長鼻驅趕著敵人,用叫聲呼喚著親人的幫助。<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