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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瀾自問不是一隻對雄性很上心的雌獸,但因為這個遊蕩者團體的跑路姿態過於絲滑,以至於她很難得地記住了它們的身份信息。
說起來,安瀾也曾有過「關注」雄性群體的時候。
由於在雌性面前做「多餘的動作」很容易被理解成求偶姿態或者騷擾行為,假如給前者造成困擾,這樣做的雄性就要面臨輕則驅趕重則懲罰的局面,因此她在穿越頭三年是把尋找伴侶的希望放在自己身上的。
然而……斑鬣狗實在是一種很善於模仿的動物。
安瀾只是將那段「接頭暗號」般的節拍用嘯叫的方式表達了幾次,部分氏族雄性就學會了,每回湊到她身邊求偶時都要來上那麼一段。
眾所周知,雄性在求偶時傾向於從上到下。
隨著安瀾在氏族中的地位越來越高,她聽到這段「歌聲」的頻率也越來越高,最後就連部分剛剛加入氏族的雄性都學會了,以至於她常常懷疑這些雄性私下交流求偶經驗時往她腦門上戳的標籤就是「喜歡聽歌但巨挑剔無比」。
事情發展成這樣,還嚎個什麼勁。
別說氏族雄性,就連外來雄性都難認。
安瀾只能安慰自己「假如諾亞來了聽到這段歌聲就知道她人在南部氏族裡,至少會多逗留一段時間,到時候可以用其他方式縮小範圍,指不定冥冥之中有什麼感應」——然後扭頭就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政鬥上。
都爬到這裡了,不見見頂端的風景實在可惜。
現如今,黑鬃女王越發無法克制自己的疑心病,所有高位者都被它用鐵血、用高壓橫掃了一遍,如果不是雄性群體搞出的這場動盪,那麼不僅僅是高位者,整個氏族都會被它洶湧的怒火摁進深水區,直到陷入窒息狀態。
幼崽出生後,它的動作太大也太頻繁了。
安瀾甚至可以嗅到巢區空氣里閃爍著的不安,就好像油罐車泄漏出來的危險氣體一樣,在空地上方形成了一朵象徵著死亡的無色雲彩,只等一個火花就會形成人力所不能阻擋的恐怖爆炸。
而這一次就不會像上一次那麼輕鬆了——
沒有第二個褐斑聯盟這樣的「爆竹」會蠢到自己跳出來吸引火力,即使有,它們也不會像褐斑聯盟那樣近乎是整個氏族的「公敵」,可以也夠格被黑鬃女王拉出來傾斜怒氣、轉移矛盾。
……或許曾經的壞女孩可以。
但只要一想到這裡,安瀾就不得不佩服這位大前輩的政治頭腦——現如今她們被牢牢地捆綁在一起,別說壞女孩自己想不想出事,就算它忽然糊塗了,她也得力保政治聯盟不出事。
這麼一想,爭奪那頂寶冠的機會似乎近在眼前,端看接下來一段時間裡還會不會有意外發生,而黑鬃女王又還會不會做出驚人之舉了。
安瀾只要一想到政治鬥爭的白熱化程度,就充分體會到了壞女孩當時的感覺:幼崽是寶貴資源沒錯,但肯定沒有亞成年寶貴,後者馬上就能用,等前者長大,黃花菜都要涼了。
說到亞成年……
她看向了剛剛吞飽羚羊肉的壯壯、跳跳和嬌嬌。
三隻小年輕渾然不覺悲慘的命運正在前方等待著自己,還在用堅硬的腿骨磨牙玩,圓柱形的利齒和骨骼表面碰撞,發出了讓人倒牙的「嘎巴」聲,聽得最近精神不太好的母親煩躁不已。
在場比母親更煩躁的大概只有三隻氏族雄性了。
它們就像長著千里眼一樣,在撿著碎肉吃飽喝足之後就開始在獵場邊緣徘徊,眼睛始終盯著遠處的稀疏樹林,准切地說,是盯著在樹林上方盤旋的幾隻禿鷲。
禿鷲是非洲大草原上的耳報神。
哪裡有禿鷲的身影,哪裡就有獵殺和死亡。
兩處獵殺場所距離有點遠,但又不算太遠。假如是氏族成員在附近,方才壞女孩聯盟拖倒兩頭大羚羊之後發出的慶祝聲足夠引起對方的注意,讓它們及時跑過來蹭飯或者吃點殘羹冷炙;假如是競爭者在附近,這會兒也應該已經現出身形了——有飯可以搶,幹嘛還要自己抓。
從開飯到吃完飯什麼動靜都沒有,安瀾只能合理揣測在樹林裡吃飯的是那群跑得很快的遊蕩者,至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考慮到它們最近似乎常常在壞女孩聯盟看得到的地方一閃而過,這個揣測的正確性沒有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
可是……仍然有不合理的地方。
遊蕩者的最終目的是成為新氏族的一員,最起碼也是和領地內的雌性斑鬣狗發生關係、繁育後代,提高自己被氏族接納的概率,或至少改善自己在這片領地內和氏族成員狹路相逢時的待遇。
問題來了——這群雄性待在中部獵場幹什麼?
正如先前所說的那樣,待在中部獵場的壞女孩聯盟是希波聯盟東移之後首當其衝的狩獵隊,這就意味著大部分狩獵隊都在更加靠西靠南的地方活動,只有當巡邏、需要擊退入侵者或是食物短缺的時候才會往獅群活動更頻繁的東部跑。
不去西邊碰運氣,反而在中部亂轉,難道它們希望求偶的對象是壞女孩聯盟中的一員?是「武德充沛」的聯盟領袖?是越老越平和的母親?還是釋放出最多歡迎信號的圓耳朵?總不能是像根木頭一樣的她自己吧?
關鍵也沒看到過什麼求偶的舉動啊。
雖然仔細想想,這群遊蕩者就是想求偶都沒什麼機會——每次只要它們稍微露個臉,壞女孩就想起自己當初被甩脫的那一次,不管是在吃飯、在訓練還是在小憩,都會立刻爬起來進行驅趕,而且常常一追就追出上千米遠,氏族雄性看了大牙都要笑掉三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