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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一個經常宅在家裡沒有工作的年輕人來說,住在環境清新的山區里,每天都要騎車下山再推車上山去補充物資,睜開眼睛就得照料一群嘰嘰喳喳的大鳥小鳥,吵架吵不過鸚鵡,喝酒喝不過人,幹活不積極還會被老爺子用拐棍錘,時不時再斷個網,怎麼看怎麼像是減肥鍛鍊夏令營。
她再次為這位青年鞠了一把同情淚,決定等開始學說話之後安慰安慰他,告訴他「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道理。
但是學說話這件事吧,它實在有點難。
安瀾從穿成鸚鵡之後就一直期待著能像正常人類一樣交流,再不濟也要能完成基本的意思表達,這樣還能趁飼養員睡覺的時候和諾亞聊聊天,閒著沒事製造製造「鸚鵡成精怪談」什麼的。
金剛鸚鵡的舌頭像人類的手指一樣,裡面有骨頭,主要用來在進食時抵住食物、調整方向,而發聲則是通過鳴管,必須把舌頭的運動和鳴肌的活動恰到好處地結合起來,才能發出正確的聲音。
剛開始做的時候安瀾總是找不到訣竅,只能指望大量的練習會有用,老劉估摸著是發現了她和諾亞一直在發出不同尋常的鳴叫聲,就把學舌教學提上了日程。
應該慶幸老爺子是個真正愛鳥且對養鳥有著自己的一套觀點的人,他的教學方式總體來說十分溫和,並沒有犯許多老一輩養鳥人容易出現的毛病,比如認為鳥需要剪舌頭才能學會說話。
謝天謝地。
安瀾還是喜歡自己完好無損的樣子。
其實有兩隻亞馬遜鸚鵡珠玉在前,能看出老劉和小陳並不指望其他鸚鵡都能學會說話,也並不在意其他鸚鵡願意不願意學、能不能學好,所以說是「教學」,其實更像是「放新生進已經有一定程度的高級班去蹭課,聽懂多少隨緣」。
每天清晨鸚鵡們用大叫把人類吵醒之後,老劉就會刷牙洗臉吃早飯,然後搬把小凳子坐到後院裡,和那兩隻亞馬遜鸚鵡說話。
通常對話是對「早上好」開始的。
「早上好」約莫是被教了很多很多次,因為當老劉這麼問候的時候,不僅僅是亞馬遜鸚鵡會回復,離得近的、心情好的、化身檸檬精的其他鸚鵡也會回復。
緊接著,老劉會詢問這兩隻被他稱呼為「大寶」和「小寶」的鸚鵡「要不要從籠子裡出來」,大寶總是會很有信心地回復「請讓我出來」,小寶就略遜一籌,只會說「出來」這兩個字。
當兩隻鸚鵡被接到老劉手臂上的時候,真正的閒聊就開始了,有時候老劉會讓小陳給鸚鵡們讀兒童故事,有時候是打開手機放幾段流行歌曲,還有的時候只是單純地進行一些幼兒園級別的簡單對話。
安瀾和諾亞的籠子被調整到它們邊上,如果老爺子正好聊到一些簡單的詞語,比如「你好」,「吃了嗎」,「恭喜發財」,就會對著他們兩個的方向多說幾次,觀察他們會不會開口。
不強求說一個句子,只是說詞語,對他們兩個而言沒有那麼難,老劉則是樂得直拍大腿,發誓要「抓緊它們願意學舌的年齡段努力教學」,最好能培養出幾句說得很熟練的話,唱歌這種事就不要強求一隻金剛鸚鵡和一隻棕櫚鳳頭了。
因為語言教學的前期工作基本上是大量的情景模擬和重複對話,對老年人來說還是挺費心力的,所以這項工作最後被交給了小陳,也算是對他半年多來努力工作並自學了許多鸚鵡知識的認可。老劉說的時候還帶著點鼓勵性質,說「教成什麼樣都行」,反正本來也是意外之喜,太過強求對人對鸚鵡都是負累,反倒是被他拍著肩膀的年輕人默默地上了心。
第二天早上小陳餵完鳥之後就摩拳擦掌地把籠子推進隔間,製造出安靜的環境,然後掏出一本《如何教你的鸚鵡說話》,戴上眼鏡,手指在書上划動。
安瀾和諾亞對視一眼,覺得事情有點不太對勁。
果不其然,幾秒鐘之後,這位曾經很頹廢現在一口氣推三輪車上半山腰不費勁的青年抽了抽嘴角,猶豫了半晌,最後指著自己說道——
「媽媽。」
第201章
「我發現那兩隻鸚鵡……好像特別聰明。」
這天中午,小陳青著一張臉在飯桌上磕磕巴巴地說出了這段話。他的嗓子聽起來好像被火鉗燒過,隨時隨地都能龜裂開來、徹底罷工。
老劉關切地瞄了一眼,把剛準備放到小圓桌對面的酒杯拿了回來。「怎麼說?聰明不好嗎?聰明的鳥學說話也學得快吧?」
聽到這話,小陳露出一個苦笑。
他很想說有的鸚鵡它不是學不學得快的問題,是需不需要學到的問題,如果不是知道世界上根本沒有怪力亂神這回事,他簡直要懷疑那兩隻鸚鵡是什麼鳥精,而他自己則是個大傻瓜。
為什麼鸚鵡可以字正腔圓地叫出「小陳」這兩個字是個永恆的謎題——而且這麼叫的鸚鵡一隻是金剛,一隻是黑葵,二者隨便哪個都不是以學舌著稱的鳥。
最糟糕的是那隻黑色大鳥不僅不願意學說「爸爸」或者「媽媽」這兩個詞,還會在他念到「爸爸」的時候發出代表認可的「咔噠」聲,然後那隻藍色大鳥就會像反派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小陳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工資可能不夠高。
幾天之後這個想法改變了——
他的工資絕對不夠高。<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