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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臃腫羽絨服的少女已經摘下了墨鏡,在纖細的手指尖隨意的晃蕩著,臉上微微帶著點笑。看起來隨意又慵懶。
她的大圍巾依然包著脖子和小半張臉,頭上的鴨舌帽也沒有摘,遮住了額頭和一部分眉眼。
但是即便在最昏暗的光線下,她也依然美得耀眼。
皮膚白得像軟玉,眼睛明亮像星辰,哪怕多露出一點點輪廓,都能讓人心馳蕩漾。
曹瀚宇只覺得頭皮一陣陣的發麻,太陽穴也開始劇烈的跳了起來。
強烈的眩暈感直衝大腦,讓他一度懷疑眼前看到的一切是不是幻覺,可連眼睛都不捨得眨,只想一動不動的看著面前的少女,甚至一直持續到世界末日。
少女卻顯然並不能體會他這種糾結的心情,輕輕往後走了一步,俏皮的擺了擺頭:「你怎麼還不拍?」
曹瀚宇這才像是一個剛被打開開關的機器人,快速的抬起了手,手裡的鏡頭蓋卻一下子飛了出去,掉在地上,往前滾了很遠,到牆根下才停住。
明明之前特別想拍這個女孩子,可突然間,作為一個專業攝影師,他卻連鏡頭都不敢看,低著頭急著去撿那個滾出去的鏡頭蓋,卻連護住手裡的相機這種最基本的事都忘了,一個大起身,價格幾十萬的單反就這麼直接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了濕漉漉的磚牆上。
他這時候才終於回過神,可依然顧不上心疼手裡吃飯的玩意兒,只失魂落魄的抬起頭,呆呆傻傻的看著那個同樣被嚇了一跳的少女。
路音不算攝影愛好者,但也知道這種一看就很專業的相機絕對屬於高精儀器,最怕摔碰。
她遲疑了一下,問:「是不是……不能拍了。」
曹瀚宇手心冒汗,在褲腿上狠狠擦了一下,才低下頭去檢查他的相機。
剛才應該是碰到了突出的磚角,鏡頭直接裂開了一條縫,顯然是沒辦法再用了。
要是在平時,自己心愛的相機受了這麼大的傷,還是因為自己的過錯,絕對就跟直接割下他一塊肉似的,肯定會懊悔不已。
但是現在,曹瀚宇的腦子裡還是木木的,根本沒辦法想太多,看相機不能用了,就直接簡單粗暴的塞進包里,右飛快的從褲兜里摸出來一台手機:「我,我可以用這個。」
路音略微驚訝的挑一挑眉毛,乾脆直接把頭上的帽子也摘了下來,朝著他又歪了歪頭,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曹瀚宇的手卻依然一直在抖。
作為一個優秀的,備受業內看中的青年攝影師,按理來說,手抖這種門外漢都不愛犯的錯誤,是絕對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
但今天,現在,這件事卻偏偏發生了。
他的手抖得不成樣子,鏡頭也模模糊糊,就連選擇攝影角度和光線這種原本深刻在他身體裡的本能,也一下都被他徹底忘光了。
可即便如此,屏幕上的少女,依然美得叫他心驚。
如雲似瀑的長髮輕輕的落在少女的肩頭,然後被她隨意的撩開,就露出了一張美艷絕倫,讓人的呼吸都忍不住徹底停滯的臉。
曹瀚宇走過很多地方,也看見過很多出名的藝術雕塑或者繪畫,但是還沒有任何一處線條,能給他像現在這樣的觸動。
這已經超脫了藝術的極致,進入了另一個他根本無法想像的領域。
在10分鐘之前,他甚至完全不會相信,這世界上竟然會有一張如此完美的臉。
在這樣的笑容面前,所有的審美壁壘,種族隔閡,都瞬間化為了灰燼,任何人都會輕而易舉被那雙眼睛吸引,無法自拔。
曹瀚宇甚至產生了一種細微的恐懼:在拍過這樣一張臉後,他還能繼續成為一個專業的攝影師,拍出打動自己的照片嗎?
他完全不敢深想這個問題。
他的手一直在抖,心情也因為過於激動,一刻都難以平靜,但是當少女忽然看了一眼手錶,說自己趕時間要離開的時候,他還是覺得靈魂被一瞬間抽了出去,手指尖發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少女抬起眼眸,又對他輕輕笑了一下:「時間實在來不及了,你把拍的視頻直接發在網上吧,我應該能看見。」
然後她就像在人間短暫停留的精靈,快速的重新戴上帽子眼鏡,拉上剛剛放下去的圍巾,輕輕一個轉身,就消失在巷口。
看著對方的背影,曹瀚宇依然說不出話,之前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比如打聽對方的名字,或者要一個聯繫方式,這時候全都被他忘得一乾二淨,雙腿也像是被灌上了沉重的水泥,一點都拔不起來。
他的靈魂好像已經被少女帶走,只留下一個空空蕩蕩的軀殼,剩在人間。
路音一邊快步離開,一邊悄悄的舒了一口氣。
這張臉對一般人的衝擊力,果然遠遠比她之前猜的還要大。
這個攝影師人看著挺老實,就是那副手忙腳亂神情恍惚的模樣,讓她稍微有點擔心。
總覺得這張臉,或許會在那人心裡留下很濃重的心理陰影。
正好看時間差不多了,路音乾脆果斷抽身,免得再繼續害人。
她當然不知道,只是因為在這陋巷中的短短几分鐘,某個前途大好的攝影師從此再也無法拍人像,不過也算因禍得福,把他在景物照上的水平推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甚至後來還有評論者認為,在審美這一塊,他的敏銳程度,絕對能夠排在同時代的第一。<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