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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竹不相信自己的命那麼不好。
「大晚上不睡覺,睜著眼睛幹什麼?」
胡梅梅從自己屋裡出來,剛想上公廁,就看到敞開的堂屋門裡,胡小竹睜開的眼睛,在夜色下居然發出點光亮。嚇得她後退了幾步。
是的。
老顧家堂屋被間隔成兩部分。裡頭是顧家老兩口睡覺的房間,外頭則是堂屋。裡間外間有一道自家做的小木門。
而胡梅梅睡覺的堂屋是有屋門的。但因為她要睡覺,老顧家也沒有其他床板。所以,每天晚上,就會把屋門卸下來,讓胡梅梅躺在上頭睡覺。
而屋門卸下來後,當然就關不上了。
好在,這年頭家家戶戶都習慣不鎖門,路不拾遺,風氣算是挺好的。因此,也沒人說啥閒話。偶爾說閒話的,也是覺得這胡小竹還是個姑娘。大晚上就敞開屋門睡覺,看著就不太好。
「大姐,沒啥,我這就睡,這就睡。」
聽到胡小竹的話,胡梅梅哼了一聲:「醜人多作怪。」
聽著這句嘀咕,看著胡梅梅搖晃著身體朝外頭走去的背景,胡小竹只覺得很生氣。心中更是湧現出無數惡念。
當然,去胡同口上了趟公廁回來的胡梅梅,可不知道這個事情。
——
與此同時,西廂耳房的老許家,孫大媽這會兒躺在床上同樣輾轉反側。最後,她實在受不了,伸手推了推旁邊已經睡得打呼嚕的自家老頭。
「老許,老許。醒醒!」
正在美夢中暢遊的老許被媳婦推醒,不滿地撓頭:「都晚上了,幹啥呢?」
「不是說讓你給咱家芳芳找對象嗎?有消息嗎?今天街道的程主任又上門來催了。你又沒本事給女兒弄個鐵飯碗。就給她找個對象,有那麼難嗎?」
許大爺扒拉了下頭頂那幾根頭髮,訕訕道:「這不是我那都是些大老粗。怎麼好讓芳芳嫁到那些人家裡。」
「但這也不能再拖了。再拖,女兒就得跟隔壁劉丹香那些下鄉了。那姑娘下鄉兩年了。今天聽說好像要跟鄉下人結婚……」
這話嚇得許大爺立刻清醒過來。
他年輕時是犯過糊塗,但還是很疼自家娃兒的。許芳芳又是家裡唯一的閨女。他可捨不得姑娘下鄉,然後嫁給鄉下人,一輩子留在那回不了家。
「要不,明天我去問問其他人?」
孫大媽聽到這樣也只能無奈點頭。她能咋辦?只能明天爬起來,繼續給閨女找對象去。她就不信自己努力扒拉,還找不到個齊整的男同志給自家閨女。
——
大院今晚家家都有煩惱,顯得十分不平靜。而這種不平靜隨著家家戶戶進入夢鄉後,並沒有消失。
凌晨兩點鐘,正好是人類最容易犯困的時候。一道黑影直接從虛掩著的大門走了進來。黑影在整座大院四處溜達。最後做了些事情,又施施然離開了。整個過程顯得十分從容淡定。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安靜的胡同被一陣罵聲吵醒。
白棠躺在被窩裡頭聽到動靜,立刻坐了起來。何天成跟她的反應一模一樣。
兩人一個照看孩子,一個打開自家屋門,站在小院兒,想要聽聽聲音的來處。
而發出聲音的二院裡,徐大媽正雙手叉腰站在自家門前的雞窩,罵罵咧咧起來。
徐大媽當初就是跟風在自己門口養雞的第一批人。當時,她已經吆喝自家兒子,把耳房門口的那點地方,以及通往後院的通道都占了不少。全部用木欄圍起來,一半地方養雞,一半地方種了些大蔥。
現在,她正站在那個養雞的柵欄附近,中氣十足地大罵:
「哪個殺千刀的,生兒子沒□□兒的王八蛋。居然敢偷我徐大丫養的雞。哼,別讓我找到。要找我抓到,你這個該死的賊就等著斷子絕孫……」
最後四個字說得咬牙切齒。讓不少打開屋門詢問發生什麼事情的男同志,紛紛夾緊了雙腿。
徐大媽還想繼續罵下去,還是隔壁龐家出來的一大媽,發現對方居然連褲腰帶都沒繫上,就急哄哄在門口罵人。趕緊上去催她回家把自己的褲腰帶綁上。
不在意這個的徐大媽,邊走進自家屋裡,邊系褲腰帶:「要不是老娘去上個廁所,哪能發現居然有小毛賊敢偷東西。這樣的賊,來一個我打死一個。」
一隻雞也要好幾塊錢。加上被偷的雞正好是下蛋高峰的好母雞。這讓徐大媽簡直肺都要氣炸了。
白棠很快也聽說了,徐大媽養得跟寶貝一樣的三隻母雞,被人給一鍋端了。
「昨晚沒聽到什麼動靜呀!」
白棠坐在院子裡,吃著早餐。順口問問何天成。
何天成也搖頭。
他家早就習慣栓門睡覺。無論是屏門還是屋門,統統都給拴上。也就夏天最熱的時候,屋門才會打開來吹夜風睡覺。
加上家裡放著痰盂,半夜一般也不上公廁。更加不會知道發生啥事兒了。
「不過,咱院子的院門是敞開的。大半夜要進人也很容易。」
白棠說著,回想起噩夢中的那些場景,只覺得社會變化太快。現在的人還會大半夜不關門睡覺。被偷雞了就會罵得整片胡同都知道。
但再過些年,這門家家戶戶都會關上。至於比命還重要的母雞,倒是成為頓頓上餐桌的食材。<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