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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根本什麼也不明白。」邊辰有些煩躁,「讓你住你就住。」
「我明白的,」禮子寧依舊很小聲,語調中卻透著倔強,「你經歷過類似的事,有心理陰影,對不對?」
邊辰愣住,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那個已經不在了的人,你又想起他了。」禮子寧說。
「……」
「我現在沒有那麼好說話了,」禮子寧低著頭,不滿地嘟囔,「你總想他,我會吃醋的。」
這一番話讓邊辰措手不及,好一會兒後才意識到禮子寧還在誤會。
禮子寧皺著眉:「你心裡有別人,比我腦袋後頭那個傷口痛多了。」
邊辰無奈又好笑,胸口原本那些脾氣倒是散了不少。
「蹬鼻子上臉了是不是?」他問。
「嗯,」禮子寧居然點頭,「是啊,既然是男朋友,沒理由那麼大方的。」
「……」
「我才不會丟下你不管。」禮子寧說,「他靠不住,我不一樣。」
邊辰哭笑不得,搖頭道:「你靠得住,你厲害。讓你在醫院住三天廢話那麼多。」
「我會想你啊。」禮子寧理直氣壯。
「那你開學以後怎麼辦?學校里呆不住,不去念了?」邊辰問。
「……」
「先習慣起來吧。」邊辰說。
禮子寧整個人都耷拉了。
禮子寧在醫院乖乖住了兩天。
第三天邊辰回到家,電梯門打開,發現玄關處有人笑眯眯地迎接自己。
「歡迎回家!」禮子寧說得若無其事。
他已經拆掉了頭上的繃帶,只剩後腦勺還貼著一小塊紗布,從正面完全看不出來。
邊辰沉默地盯著他。
禮子寧抿著嘴唇,主動上前替他脫外套。
邊辰搖頭嘆氣,把外套交給他後進了屋,說道:「多一天都待不住了?」
「住不習慣,我每天晚上做噩夢。」
「你是小朋友嗎?」邊辰覺得好笑,又有點兒心疼,「夢見什麼了?」
「夢見在一個很陌生的地方生活,」禮子寧說,「沒有你。」
邊辰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我和一些不認識但又好像很熟悉的人住在一個有點破的基地,後院有個菜園,吃很難吃的飯,每天帶著武器巡邏,偶爾和莫名其妙的人打一場,」禮子寧說著低下頭,把手按在了右側小腹的位置,「然後不知怎麼就稀里糊塗中了一槍,血嘩啦啦地流,痛得要死。」
邊辰意識到了什麼。
他見過禮子寧十年後的身體,在此刻禮子寧碰觸的部位,有一個明顯的疤痕。
而那並不是禮子寧身上唯一的傷痕。
「我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很想你,卻連你叫什麼名字都想不起來,」禮子寧說,「然後就醒了。睜開眼是病房,也見不到你,很難受。」
邊辰沉默了幾秒,走到他跟前,主動伸出手抱住他,把他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說道:「是夢,別想了。」
「所以我就回來了。」禮子寧說,「對不起。」
「嗯,」邊辰輕聲安撫,「回來就回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今天晚上可以睡在你的房間嗎?」禮子寧又問。
這一次,邊辰沒有說「隨你」。
「可以,」他告訴禮子寧,「以後都可以。」
醫生說,禮子寧當時會昏迷大概是因為暈血。
邊辰不太信。以禮子寧本該有的人生經歷來看,不可能會有這種毛病。
他所謂的夢境,更像是另一個時空的現實。
禮子寧會逐漸想起一切嗎?
邊辰不希望那樣。
無情的拒絕、漫長的寂寞、瀕死的體驗,都不是什麼值得保留的記憶。
二十九歲的禮子寧無疑比現在更優秀、更完美。但邊辰並不需要他完美。他希望他快樂。
禮子寧後腦勺還貼著紗布,只能側躺。晚上兩人睡在一張床上,卻只是摟著,除了晚安吻外什麼也沒做。
邊辰心事重重,睡不踏實,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醫院。
他站在搶救室外,身前是一張張病床,身後走廊里有人來來往往。儀器的聲音在他耳畔嘀嘀作響,他心中的恐懼隨之累計,最終不堪重負,轉身離開。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為什麼不願見我最後一面?
他睜開眼,近在咫尺是一張熟悉又英俊的面孔。
禮子寧醒著,正眯著眼看他。見他也睜開眼,問道:「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邊辰搖頭:「你怎麼不睡?還是又夢見什麼了?」
「嗯,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禮子寧的聲音沙沙的,帶著慵懶倦意,「還好,一睜眼就看到你,整個人就放鬆下來了。」
邊辰心想,我也是。
「……夢見了什麼?」他問。
「夢見我在上大學,在川海理工,每天認真上課,周末也住在宿舍里不回來,」禮子寧說,「和同學一起去食堂吃飯,忽然在電視新聞里看到你。」
「……」
「同學問我發什麼愣,我跟他說,你知道這個人嗎,他叫邊辰。他也是這所學校畢業的,我就是因為他才報考這裡,」禮子寧說,「同學問我為什麼,我說,我也不知道。」
「……」
「電視畫面很快切換了,我偷偷想著,回去以後要把這段視頻找出來,然後保存,」禮子寧輕輕地笑了笑,「夢裡的我好像和你身處兩個世界,沒有交集,只有我單方面地在做一些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