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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家眷生活在鄆城或者韓氏之主眼皮子底下的,則是有些選擇了逃跑,有些選擇了回去再拼一把。
他們高聲喊著「回城!立刻回城!」,然而響應他們的將士卻還不到他們帶出來將士的一半。
這一半願意響應他們的將士,也不是全都對韓氏忠心耿耿,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不過是舍不下生活在鄆城的父母妻兒、兄弟姐妹,所以才會忍著自己拔腿就跑的衝動,去赴這一場已經註定了結局的慘烈戰爭。
然而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鄆城居然一點兒也沒有他們司空見慣的那種慘烈景象。
明明這是一座剛剛易主的城池,可城內居然沒有傳出任何來自普通百姓的哭喊、尖叫或者求饒聲。
最離譜的是,在他們想像當中,需要他們拿大量人命去填才有可能被攻破的厚重城門,居然就那麼大喇喇地四敞大開著。
城牆上、城牆內,到處可見盔甲齊整、武器鋥亮的葉家軍,可這些葉家軍卻一點兒也沒驚擾鄆城百姓。
他們或是在守城,或是在清理血跡、屍體,或是在穿街過巷的一邊敲鑼一邊說著什麼,就是沒見有誰一臉猙獰的到處亂搶。
「這......他們不搶東西麼?」
遠遠站著觀察了好一陣子的韓家軍將士里,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小小聲跟身邊的同袍說了這麼一句。
他身邊的其他韓家軍將士顯然也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場面,在他們以往經歷的所有戰爭中,勝利的一方毫無例外地,全部都會放任自己麾下將士在入城的第一天時發點兒橫財。
這時候的兵和匪其實是沒有任何區別的,他們肆無忌憚的闖進百姓家裡,拿走一切他們看上的東西。
更過分一些的,甚至還會做出欺負百姓家中女眷的事兒。
百姓們也知道這個「慣例」,更知道自己根本沒處說理,所以基本都會選擇忍氣吞聲。
可鄆城的新主人顯然是個與眾不同的,她的兵進了城,別說是搶百姓東西了,連百姓家門都沒有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踏進去哪怕一步。
著急忙慌回來和親人同生共死的韓家軍將士傻眼了——對方沒有搶掠也沒有殺人,更沒有辱及他們的妻女姊妹,那他們到底還要不要和對方拼死一戰?
更重要的是,這群人是看不見他們嗎?為啥都沒人示警,也沒人關城門或者出來追殺他們?
他們只是站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又不是站在那些葉家軍的視野之外,這麼無視他們,難道是為了表達對他們的不屑一顧和極端輕蔑?
「我們、我們現在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當然是衝進去搶回鄆城了!」為首的韓家軍將領踢了一腳自己的下屬,「莫要動搖軍心!」
下屬沒敢吭聲,心裡卻想著,他們哪裡還有那勞什子的軍心可動搖的?他們早就已經軍心大亂了好不好?
就這樣的一群殘兵敗將,他們拿什麼去和人家葉家軍斗?
他正想著,就聽他家大人的幕僚低聲開口,把他心裡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他家大人對待自己的幕僚倒是態度不錯,聽對方一通分析,頓時也覺得自己確實還有其他路走。
心裡存了希望,那股子想要飛蛾撲火的勁頭兒頓時就煙消雲散了。
他帶著已經明顯分成兩派的那些殘兵,怎麼來的又怎麼灰溜溜退走了。
然而他們想退,葉安瀾卻沒打算再把他們給放走。
第307章 滿意了嗎
他們踏上逃離的路還不到一刻鐘,他們的行進方向上,就已經出現了一支只有三百餘人的隊伍。
這支隊伍的所有成員,全都穿著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裳,但他們的精神面貌和整體氣勢,卻明明白白昭示著他們的不同凡響。
再加上隊伍後方還有一輛車門已經被人暴力破開的囚車,車上還坐著個他們相當熟悉的人,他們哪裡還能猜不出這就是救走了許平安的那支精銳之師。
為首的韓家軍將領在一瞬的怔愣之後,立刻指著許平安的鼻子罵上了,「果然是你!你果然背叛主公了!」
許平安被他氣笑了。他沒有背叛的時候,他的主公一直擔心他背叛,他的同僚也使勁兒給他扣「背叛」的大帽子,現在他終於下定決心要背叛了,卻突然發現原來不用忍辱負重的感覺竟是這般好。
他眼神掃過自己的昔日同僚,「這不就是你們想要的嗎?給我用刑,妄圖屈打成招不算,甚至還用我的家人威脅我,逼著我承認自己通敵,逼著我承擔所有罪責。現在我做了,按照你們的意願通敵了,怎麼樣,你們開心了嗎,滿意了嗎?」
聽明白他這番話的韓家軍底層將士一片譁然,那幾個參與了這件事的韓家軍將領臉色則是變得格外難看。
尤其是為首的韓家軍將領,他萬沒想到對方居然這般有恃無恐。他難道就不怕他們真拿他的家人開刀?
許平安從那人的表情里讀出了這份困惑,他嗤笑一聲,「我的家眷,真的被你們控制了嗎?」
那人心裡一咯噔,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他是怎麼知道的?
許家其他人被許平安安置在了自己老家,他們之前嫌麻煩,威脅許平安的時候並沒有真把他的家人帶來鄆城,也沒人願意大費周章跑一趟隔壁縣城。
他們找了個身形與許平安弟弟相似的屍體,把他的手指剁下來拿到了牢里脅迫許平安就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