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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流線型的紅色跑車,把車鑰匙放在掌心掂了掂,隨手扔進了書包里。
許曇的媽媽正穿著一件白色旗袍在家裡學插花,一頭黑髮被一支白色的花苞玉簪挽在腦後,既清雅又別致。
插花課老師正教她剪花枝,看見許曇回來,她眼睛亮了亮:「小曇回來啦,要不要和媽媽一起學插花?」
「沒興趣。」
許曇瞥了一眼就上了樓,拎著購物袋回到了房間,他趴在床上,把於洲的T恤從購物袋裡抽了出來。
他對著T恤看了又看,忽然想起於洲拿著毛毛蟲嚇唬他,害他第一次失禁的時候。
許曇不願意提起這個毛病,他小時候遭受過很多常人難以想像的暴力對待。
比如因為好奇把浴缸放滿水,被突然進浴室的許摯按在浴缸里差點憋死,比如好好吃著飯,只因為把飯粒灑在了桌子上,突然就被滿身酒氣的許摯一腳從凳子上踹飛,再比如玩著積木弄出的聲音稍微大點,突然被許摯狠狠扇了好幾個耳光。
他那個莬絲花的媽媽依附著許摯生存,她需要許摯的錢買衣服買包包,過著紙醉金迷的富太太生活,從來不敢衝出來保護他。
他小時候做噩夢,夢見自己被許摯掐死、打死、燒死、開車撞死。
那時候年紀太小,每次醒來就會尿床,幼年的恐懼已經深入人心,這個情緒一激動就失禁的毛病可能會伴隨他一輩子。
許曇很怕這個秘密被人發現。
在那個狹小的廁所隔間,在他倒在於洲的臂彎里,軟倒在他的肩膀上拼命壓抑著內心的恐懼和哭泣聲時,許曇真的很害怕。
那時候許曇心裏面其實想了很多,比如於洲把這件丟臉的事情告訴所有人,這樣所有人都知道許曇是個受到驚嚇就會尿褲子的慫蛋。
但是於洲沒有。
於洲雖然家庭一般,可是他從小過得是正常人的生活,不缺愛,有擔當,不會落井下石。
這樣跟他一比較,許曇覺得自己實在是有點糟糕,也不知道在於洲心裡他是什麼形象,估計會非常差勁吧。
許曇在床上打了個滾,把於洲的T恤掛在了自己的衣帽間裡。
他在房間裡看了一會語文作文,往常專注的思緒這會卻又開始分散,腦子裡又想起了於洲。
接下來的一個月,他們依舊相安無事。
第二次月考很快就到了,月考的前一個星期,許曇的媽媽又找到了於洲,再一次給於洲轉帳了5000元。
應付完許曇的媽媽,後腳許曇又找上門了。
「我不喜歡被人憐憫的滋味,你該考多少分就考多少分!!!」
看著對話框裡後面的三個感嘆號,於洲簡直頭大如斗。
他單手拿著手機打字:「然後看你被你父親家暴?」
許曇:「我的事不要你管。」
於洲:「其實能不能考第一對於我而言並不重要,我爺爺也從來不要求我考第一。」
許曇:「那你爺爺要求你什麼?」
於洲:「我爺爺說只要我開心就好。」
許曇:「呵呵。」
於洲:「你發呵呵是什麼意思?」
許曇:「對我自己的嘲諷,不行麼?」
於洲:「......」
月考的時候於洲還是故意做錯了一道選擇,他對第一併沒有執念,他的最終目標是考上理想的大學,讀個就業前景良好,畢業後能賺錢的工作。
過了幾天,月考的成績出來了。
年紀第一是於洲。
因為這次數學卷出題比較難,大家的分數普遍不高,於洲雖然故意做錯了一道選擇題,但他單科數學成績居然還是年級第一。
而許曇......
於洲往下找了好久才在成績單上看見許曇。
許曇,年級排名191。
看到排名的那一刻於洲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再一看許曇的語文成績。
——哦豁,82分!
這傢伙沒寫作文吧!
班級上的同學已經對許曇這次的排名竊竊私語了,於洲也懵了,老師講卷子的時候他都沒怎麼聽。
這一天就這麼恍恍惚惚地過去了,晚自習放學後於洲坐著公交車回家。
在公交站等公交的時候,於洲不經意地抬頭一瞥,就看到遠處的夜色里,穿著校服的許曇背著書包朝著他走過來。
他的頭髮被晚風吹亂了,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距離於洲兩米遠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腳步,站在路燈下看著於洲。
那束光打在他的身上,照著他修長的脖頸、精緻的下頜、還有帶著一絲楚楚可憐的漂亮的眉眼。
好像一隻行走在金色落葉上的狐狸,這隻狐狸牙尖嘴利,會傷人,非常非常狡猾,還非常非常壞,但確實美麗。
於洲靜靜地站在公交站台下看著他,對視了好長一段時間,許曇終於微微垂下眼睛,慢吞吞地朝著於洲走了過來。
他站在於洲旁邊,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蜜糖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
於洲很高冷地抬起下巴,直到許曇挪著腳尖,又往他這邊湊過來一小步,他才微微低下頭,低聲說道:「有事?」
他185,許曇178,從於洲的角度往下看,能看到許曇顫動的眼睫,他纖長細密的睫毛就像蝴蝶輕盈的翅膀,透著一股十分脆弱的氣息。
「我沒有地方去。」許曇很小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