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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洲學過畫畫,畫出的東西像模像樣。
沒過一會兒,一套翻領休閒裝就被他畫好了。
他從抽屜里拿出剪刀,將畫好的衣裳小心剪下來,放在陶罐里用火柴點燃。
陶罐里的紙衣上冒出了幽綠色的火苗。
坐在書房門口的少年面前突然飄起一陣青煙,青煙散去,一套米色的格紋衣衫被疊得整整齊齊地鋪在地上。
坐在小板凳上吃彩虹糖的少年鬼立刻睜大了圓溜溜的眼睛,看看面前的衣服,又驚疑不定的看著於洲:「給我的?」
於洲點點頭。
少年鬼十一二歲的模樣,身上這件打了補丁的灰色小馬褂已經穿了許多年,此刻對新衣服愛不釋手,把衣服抱在懷裡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竟然顯露出一絲鬼相,笑得嘴唇裂到耳根,露出一張血盆大口。
「真好,真好!」
少年鬼抱著衣服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不一會召喚了一眾小鬼過來,擠滿了於洲的書房。
有的小鬼沒有收回鬼相,青面獠牙面目猙獰,擠在一起齊刷刷的看著他,這景象讓於洲太陽穴一抽,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額頭。
十一二歲的小鬼鬧哄哄的擠在一起,書房裡黑氣騰騰,陰風陣陣,各種鬼哭狼嚎。
於洲最不喜歡秩序混亂,立刻被吵得沉下臉,衝著這幫小鬼低喝一聲:「去排隊,排好隊的聽話鬼才有新衣服穿!」
擠來擠去的小鬼們推搡著排好隊,於洲拿起筆,在格紙上寫寫畫畫。
千篇一律的格紋休閒裝看起來太單調,於洲又加了許多圖案,又根據小鬼的身材改了幾個衣服的版型。
穿上新衣服的小鬼們滿地打滾,在小院裡來回撒歡。
一個得意忘形的小鬼覺得自己的衣服最漂亮,竟然翻起了跟頭,連翻幾個跟頭下來,一頭撞在了一個人的腿上。
那小鬼一睜眼,看見雪白的袖口裡伸出一隻雪白纖長的手,往他的額頭點了點。
小鬼頓時老實了,捂著腦門老老實實地行了個禮:「拜見鬼王。」
曲曇看著小鬼身上的米色格紋運動裝,秀麗的眉毛輕輕一挑:「這身衣服是誰給你的?」
小鬼有些侷促的答話:「是於洲哥哥。」
曲曇眯了眯眼:「給了你一件新衣服,就連哥哥都叫上了?」
小鬼撅著嘴巴對著手指,眼珠在眼眶裡轉了轉。
萬鬼城的鬼都是煞氣騰騰的大鬼,凡人不敢靠近,天師見了這種大鬼也會趕緊逃命,平時沒人供奉,生活質量總是上不去。
曲曇往屋子裡走去,眉眼冷冽的俊美青年正被孩子們圍在中間,手裡拿著一袋紅色糖果分給貪嘴的小鬼們。
曲曇恍惚間又想起了他的情郎。
那年元宵燈節,情郎給小鬼們做花燈,拿了花燈的小鬼們心花怒放,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比著誰的花燈最漂亮。
他看不清情郎的臉,只能朦朦朧朧地看到一點花燈的光。
一團一團的暖黃色光在眼前晃來晃去,那個穿著白衣的高大身影站在光團最中間,像一尊月華凝成的雕像。
於洲把糖分完,正看見了站在書房門外的曲曇。
他從木椅上站起身,抖了一下手上粘著的糖霜。
見到鬼王,方才還鬧哄哄的小鬼們頓時做鳥獸散,化作一陣黑煙,齊刷刷的消失在書房裡。
於洲打了個招呼:「你來了。」
望著於洲那雙深邃的茶色眼眸,曲曇不知為何突然有些侷促起來。
他點頭:「嗯,我來看看你。」
「剛才我看到你給這些小鬼燒了新衣裳,萬鬼城的鬼充滿煞氣,人人避之不及,很少有人敢接近,你卻很喜歡他們。」
曲曇目光如水,眼中涌動著異樣的柔情。
他本就生得十分貌美,這樣柔情繾綣地看著一個人,幾乎沒有人能招架得住。
於洲的心像是被羽毛撩了一下似的,忽然有些發癢。
他輕咳一聲,掩飾著心底那股異樣,語氣平淡的說道:「都是十一二歲的小孩子,不顯露鬼相的時候,看著也挺可愛的。」
聽他這樣說,曲曇的面色微微有些黯然下來:「他就很討厭這些小鬼,這些小鬼也不喜歡他。」
於洲適時冷嘲熱諷:「呵,心術不正的人連鬼都不喜歡。」
曲曇:「......」
如果是以前有人說他的情郎心術不正,那曲曇必然要顯露鬼相拔了那亂說話的人的舌頭。
可此時此刻他竟無言以對,因為轉世後的情郎確實心術不正,他心性浮躁,總想走捷徑,喜歡鑽研一些旁門左道。
曲曇的嘴唇微微張了張,想為情郎辯解幾句,可話到嘴邊又覺得欲蓋彌彰,什麼辯解都蒼白無力。
喉嚨里有一股說不出的苦澀在蔓延,曲曇低聲說道:「其實他從前...不是那樣的人。」
於洲看他面色惆悵,眼中除了茫然之外,更有一種深深的感傷。
這鬼王道行深不可測,感情觀卻像稚子一樣懵懂,又對另一半毫無底線的縱容寵溺,真是令於洲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你談過幾次戀愛?」
曲曇坐在雕花檀木椅上,聽見於洲這樣問,神色帶著一絲淡淡的鄙夷:「我們那代人一生一世一雙人,可不像你們朝三暮四。」
對他這種嘲諷,於洲也不生氣,點頭說道:「看來你就談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