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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師兄穿著一身黑衣,帶著的斗笠遮住了半張臉,一道深深的傷疤貫穿左臉,像一隻張牙舞爪的蜈蚣,耀威揚威地盤踞在他的面龐上。
小八心中一痛,一雙眼睛將二師兄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一時之間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師兄弟二人相見,雙雙沉默不語,過了一會,二師兄拿下身後的包袱,從裡面拿出一個破破爛爛的錢袋,「小八,錢夠花麼?」
小八看著他,哭了個稀里嘩啦。
二師兄摸摸他的腦袋,對他說道,「看你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可以去五師弟和小九師弟,日後不是很久不能來補天閣看你。」
小八便含著淚說道:「師弟一定會勤加修煉,待日後成為一方大能,報了這血海深仇。」
二師兄神色微微一怔,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小八,你入了補天閣,有大好前途,不要去報仇,好好修煉吧。」
小八有些茫然地看著他,「二師兄,你......」
他正想說二師兄你怎麼也和大師兄一樣是個縮頭烏龜,話到嘴邊,看見二師兄臉上那條駭人的傷疤,又把話咽了下去。
送二師兄離開補天閣,小八又哭了,他原本不是一個愛哭的人,現在卻和三師兄那隻兔子一樣,眼睛也變成紅色的了。
入了補天閣半年,小八也知道了外界的風起雲湧。
外界那些人依舊在尋找天生劍骨的蹤跡。
相比將修真界弄得雞犬不寧的九陰之體,天生劍骨的誘惑力還要更大一些。
擁有天生劍骨的修士受天道眷寵,不懼雷劫,修為到了境界,便可立即飛升。
如今小師弟也十六歲了,整整過了十年,宗門卻分崩離析,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又過了一年,大師兄回來了,這次回來他身邊還帶了一個穿著青衣的男修士,據說也是合歡宗的人,與大師兄一見如故,正準備結成道侶。
師兄弟兩人見了面,卻什麼話也不能說了。
因為小八和大師兄都知道,已經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外面在尋找小九師弟的下落,就連身處補天閣的小八,也曾被渡劫期的大能逼問過小九師弟的下落。
小九師弟最好還是不要出現了,隱姓埋名終生不得想見又如何,各自安好便是再好不過的結局,小八心裡這樣想著。
見到大師兄後他神色訕訕地低頭,給大師兄賠了個罪。
他當時不知天高地厚,如今開了眼界,這才明白大師兄為何叫他不要總想著報仇雪恨。
多少渡劫期大圓滿的大能不敢飛升,能在重重天雷中飛升的修士百中存一,不是壽數將近,誰敢衝擊飛升雷劫。
小九師弟那一身劍骨,可是渡劫期大能夢寐以求的東西。
報仇這種想法已經漸漸在小八心中淡去了。
沒什麼東西是時間不能抹平的。
就連仇恨也一樣。
或許再過一段時間,他就全忘了在南山劍派的日子,忘記昔年那個小八,而是現在補天閣里身份尊貴,已經被內定為補天閣少閣主的月上小雅。
他的心日復一日變得冷漠。
再次見到大師兄時是在劍宗十方界,他已經換了身裝束,穿上了那身藍汪汪的弟子服,頭上繫著一根綠油油的髮帶。
想當年師尊穿上這身衣服時,他們師兄弟九人笑得前仰後合,如今看著大師兄穿上這身滑稽的裝束,小八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反而眼中悲色漸濃,兩行熱淚從眼眶中滾滾而出。
「原來我還是沒忘啊。」
大師兄成了劍宗十方界的弟子了,同他的師尊一樣是個外門弟子,時不時受人擠兌,再去做些雜活。
又過了一段日子,小八見到了三師兄,三師兄入了天川玄音閣,做了一名音修,穿著一身飄然白衣,眼神冰冷,神色漠然。
小八見到他時,三師兄正在竹林中吹簫,小八聽了一會兒那悲涼的簫聲,眼淚又落了下來。
見他落淚,三師兄倒是很平靜的對他說道:「日子總要過下去的,你已經成為補天閣的弟子,便不要再想著那些前塵往事,安然度過此生便是。」
小八真的不懂為什麼他們都可以這麼淡然的放下仇恨,難不成只有他還記得死去的師尊和師尊斷成兩截的劍,難不成只有他還記得下落不明的五師兄和他們的小九師弟嗎?
難道真的只有他一個人還記得這些事情嗎?
他心中很複雜,很失望,對師兄們對此事的冷漠感到心驚,只覺得自己的心被泡在一盆冷水裡,日復一日的冰冷下去,見到師兄們也再不負往日的熱情了。
縱使師兄們忘卻一切重新開始,他也不會忘掉那些仇恨的。
師兄弟的關係漸漸變得疏遠而陌生,這些小八都能感受到。
四師兄拜入了丹塔,從劍修變成了一名丹修,知道他在補天閣,也從未來補天閣找過他。
後來門派弟子大比,小八見到了四師兄,四師兄穿著丹塔的金色弟子服,看上去像個金元寶。小八穿著補天閣的銀色弟子服,看上去也像個銀元寶。
再次見到昔日陽光開朗的四師兄時,四師兄也顯得極為冷漠。
一旁的人問小八:「少閣主,那不是你在南山劍派時的四師兄嗎?」
小八剛要同他說話,四師兄便冷漠地將臉轉到一旁,對那位修士說道:「都是前塵往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