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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把刀殺死了龍族,也同樣殺死了神族。
自從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他便活在沒有盡頭的仇恨之中,變得愈加瘋狂和偏激。
每到深夜,便獨自懊悔。
關於龍族的記憶所剩不多,濋曇記得自己是在一個漆黑的地方破殼而出的,那地方很黑,沒有任何聲音,自然也就沒有人管他。
吃完了自己的蛋殼後就不得不忍受著飢餓的痛苦,最後只好開始啃食身邊的煤炭,他在一堆漆黑的煤炭里,跌跌撞撞地長大,以為世間一片黑暗,不分白晝與黑夜。
後來有一天他挖出了一條通道,頂開了覆蓋在頭頂上的最後一塊岩石後,燦爛的陽光灑了下來,他第一次見到了如此明亮的世界。
他睜著金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
他看到了許許多多的長著兩隻腳的人類,這些人類把他抱走,把它關在了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
這段記憶他也並不是很清晰,似乎有某隻擅長催眠的巨龍讓他遺忘了那段時間的記憶,剩下一些朦朧的痛苦。
他記得他的鱗片全都被拔光了,新長出的鱗片顏色很暗淡,總是從中間斷裂或者脫落下去。
他的眼睛也不是很好使,隱約記得被關起來的那段時間裡,他的眼睛不斷被人挖走,又不斷長了出來,周而復始,痛苦沒有盡頭。
他在心裡默默說道:「我是要死的。」
「我很快就是要死的。」
「可是我還想看一次外面的世界。」
他經常回憶起暖融融的陽光灑在身上的那一刻,那一刻非常短暫,但是非常美好。
身體特別疼的時候他就用尾巴把自己圈住,在角落裡蜷縮成一團,默默地回憶起那一天的陽光。
忽然有一天,關押他的屋子轟然倒塌,燦爛的陽光傾瀉下來,可怕又猙獰的暗紅色荊棘捲住了他的身體,那些荊棘上長著密密麻麻的尖銳倒刺,他害怕極了,發出帶著嗚咽和恐懼的叫聲。
但是那些倒刺並沒有將他扎傷,他因為恐懼緊緊的閉上了雙眼,那些荊棘卷著他飛了起來,他被一雙修長有力的手緊緊地抱住了。
睜開眼睛時,他見到了一個男人。
他已經記不得男人的容貌了,因為那時候他的眼睛剛剛長出來,看東西也還不太清楚,總像隔著一層模糊的膜,只能隱約看見男人的五官和一雙茶色的眼睛。
他那時很小很小,除去尾巴的長度,他的身體還沒有男人的半隻手臂那麼長,像一隻髒兮兮的黑色小狗崽。
男人用牛奶給他泡了一碗餅乾,他吃得很快樂,吃飽之後膽怯地叼住男人的褲腿輕輕地扯了一下,男人便低笑了一聲,拿著一隻白色的小毛球逗他玩。
男人的家裡有一扇非常大非常明亮的窗子,他會叼著他的小毯子趴到窗邊曬太陽,但是他最喜歡的還是男人的懷抱。
每當回憶起有關這個男人的片段,濋曇就非常憎恨那隻給他催眠的巨龍。
這隻龍讓他遺忘了很多痛苦,但也讓他遺忘了關於這個男人的許多事情,他甚至連男人的臉龐都記不清楚。
他在腦海深處拼命地搜刮著這些記憶,依稀想起某一天在他趴在男人的膝蓋上曬太陽的時候,男人拿起他最愛的小毯子將他裹住,染著血的羽毛像雪一樣從天空上飄落,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他聞到了濃郁的血腥氣味,又聞到了一股奇異的甜香,他突然感受到了睏倦,在男人的臂彎里睡著了。
回憶到這裡就中斷了,留下大片大片的空白,無論他如何想要填補也無濟於事。
後來他長大了一點,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和一 幫他一點也不喜歡的龍族生活在一起。
那個地方叫黛山,那裡很安靜,濋曇住在一座很精緻的屋子裡,其他的龍族告訴他,那是男人曾經居住過的房子,現在那個男人把整棟房子都留給了他。
安靜的黛山偶爾也會有不安靜的時候,時不時就會地動山搖。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很害怕,本能的尋找那個男人的身影,希望得到他的庇護。
但是那個身影始終沒有出現,有時候他獨自一人自言自語,很小聲地問自己:「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沒法給出一個正確的答案,於是他問其他的龍族那個男人去了哪裡為什麼現在都不回來,龍族告訴他外面在打仗,新的龍族族長是一條非常強大的荊棘紅月龍,如果沒有他,龍族可能早就不存在了。
他似懂非懂地聽著,每天無聊就跑到房間裡去照鏡子,在那個裝滿男人衣服的房間裡有一面很大很大的鏡子,他經常對著鏡子拔去顏色暗淡的鱗片,讓自己的外表看起來更加光鮮一點。
他還偷偷躲在男人的衣櫃裡睡覺,用男人的衣服給自己做了一個窩,有時候還會叼著男人穿過的衣物睡覺。
他在這個時候已經有了一些對美與丑的認知,希望自己長成一條光鮮亮麗的龍,不要以這個髒兮兮的丑模樣出現在那個男人眼前。
時間過去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身上的鱗片全部長了一批新的,那個男人還是沒有回來。
他一直趴在窗邊等啊等啊,最後等到的是一條青色的巨龍。
那個巨龍帶回了在戰場上死去的同伴,據說就是那條很厲害的荊棘紅月龍。
濋曇把那條龍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