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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狐眼狹長,眼角尖尖,每次笑起來都讓人覺得他心裡在打什麼壞主意。
酈築曇甩開摺扇,扇面上畫著一枝風骨清絕的梅花,他搖著摺扇走到於洲面前坐下,低頭嗅了一下茶香。
「這茶的香氣不錯,可惜有些冷了,十分茶香散去了三分,喝起來也沒什麼滋味。」
於洲微微揚眉,有些驚訝地問道:「你也常來這裡喝茶?」
酈築曇搖搖頭:「這裡的茶不好喝,說書客講的故事倒是挺好聽的,茶樓老闆買斷了這個故事,所以只能在這裡聽了。」
於洲說道:「故事裡的探花和你很像,說書客編寫的故事不太走心,好歹將探花改成狀元。」
他難得幽默一下,酈築曇立即笑出了聲,「這有什麼大不了的,被人編到了話本里博人一笑,這不很好麼,就連我本人聽了也很是開心吶。」
於洲默默注視著他,他的眼神冷而尖銳,似乎要將酈築曇從上而下看個透徹。
酈築曇後頸發涼,手中的摺扇點了一下鼻尖:「大人這是做什麼,怎麼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只是在想日後你登基為帝,是否會像故事裡的那個探花一樣,弄得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酈築曇還真的認真地想了一會,「我和故事裡的談話確實有很多相似之處,不過我一定不會像那個探花那樣偏激扭曲。」
於洲問道:」為何?「
酈築曇放下摺扇,要了一壺熱茶。
「因為故事裡的探花郎沒有遇見大人,更沒有偷了大人的一甲子功力。」
「所以他在那段期間必然經歷了很多絕望的事情,當一個人懷揣著巨大的仇恨,又深刻認識到自己的渺小,他會為了達成目的不惜任何代價。」
一壺新茶被小二端上來,酈築曇給於洲斟了一盞茶,一隻白鴿從窗外飛進來,神態悠閒地落在兩人的茶桌上,把雪白的小腦袋探進於洲的茶盞里喝水。
酈築曇伸手撫摸著這隻白鴿,「我收到了大人給我的信。」
「大人為何要答應我呢?」
於洲說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逃不開的陷阱。」
酈築曇點點頭:「我知道,大人是擔心我。」
於洲喝了口茶,沒有反駁。
當晚酈築曇回到軍帳中召集眾位手下商議要事,第二天清晨便乘著一架不起眼的馬車出發了。
為了避開皇甫泓的耳目,於洲並沒有和酈築曇同行,他的腳程要比酈築曇快上一些,有時候還能在路上喝口熱茶。
到了南嶺與南越的交界地時,酈築曇穿著一聲黑色斗篷悄悄來到了援軍首領牟子洲的軍帳里。
牟子洲年過三十,生了一副端正威嚴的相貌,小時候兩家交好,酈築曇一直管他叫子州哥哥,牟子洲還給幼年的他折了一枝紅梅。
一別數年後再次相見,兩人都有些恍惚,牟子洲神色複雜地看著酈築曇,發出了一聲長嘆:「小曇,你實在不該來這裡啊。」
酈築曇在几案前坐下,悠然笑道:「來便來了,子州哥哥,相比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我是來做什麼的吧?」
几案上擺著一壺上好的花雕酒,酈築曇打開酒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二話不說就喝掉了。
見他喝下了酒,牟子洲神色大變,急忙說道:「這酒、這酒.....」
酈築曇十分淡定自若,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這酒是好酒啊,子州哥哥是從哪裡得來的。」
酈築曇捂住了頭:「奇怪,我怎麼有些暈了。」
酒杯從他手裡滑落在地,酈築曇暈暈乎乎地倒在了几案上。
突然間,帳內的山水屏風後面走出四個大內高手,一人手中拿了一捆金色的繩索將昏迷在几案上的酈築曇綁了起來,隨後將他扛出帳外。
帳中的牟子洲焦躁不已,拿起桌上的酒壺狠狠摔在地上。
當天晚上,一架低調的馬車載著昏過去的酈築曇駛向汴京,於洲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掐算好時間,酈築曇在馬車裡慢悠悠地睜開了眼睛,一個身穿黑衣的大內高手正坐在馬車裡盯著他。
見他醒來,這位大內高手立刻往酈築曇嘴裡扔了一個藥丸,酈築曇嘗了嘗,發覺這是令人筋骨酥軟的奇毒。
即使酈築曇的內功超過了一甲子,也依舊被這軟骨丸弄得渾身酥軟,好似全身的骨頭都化掉了一般。
他心中十分不安,但是戲仍舊要演下去,他驚慌失措地咽下藥丸,瞪大眼睛說道:「你們是誰?」
大內高手說道:「在下王九,奉皇帝旨意將你抓捕回京。」
酈築曇神色頹靡地說道:「千算萬算,當真沒算到牟子洲會出賣我。」
大內高手王九說道:「倒也不是牟子洲出賣你,皇帝早就知道酈家和牟家親厚,特意讓牟子洲擔任援軍將領,等得就是這一天。」
酈築曇仰天長嘆:「真是棋差一招,滿盤皆輸啊。」
說罷就閉著眼睛倒在馬車裡睡覺,大內高手王九還以為他心若死灰。
這一路上酈築曇差點把軟骨丸當飯吃,他雖然智記雙絕,善於用蠱,可是依舊化解不掉這軟骨丸的奇毒,只能全身柔弱無骨地躺在馬車中,日復一日地看著車頂發呆。
除了日常方便之外酈築曇都在馬車裡躺著,裝成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
躺了一個月,一共換了十二匹快馬拉車,酈築曇人都躺瘦了,馬車終於在他的期待中駛進了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