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
看起來,這裡的布置還比她當初在聽雪堂住的時候更用心一些。
謝衍心裡又是一落,聽雪堂對她來說,連暫時的居所都比不上。
才發現,他之前那些所謂的「挽留」,在她堅定和離的心中是多麼蒼白。
但是有一點他很想解釋,「我從來沒想過施捨給你憐愛。」
曲箏拿香箸的手一抖,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在為聽來的「牆角」辯白。
他那句話的意思是,連一點憐愛都不想施捨給她麼?
「知道了。」曲箏和聲細語,卻聽不出話里任何情緒,就好像他的解釋是可有可無一樣。
謝衍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心裡憋悶。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她又道,「如果公爺今日來不是同我談和離的事,可以請回了。」
聽著她淡漠的聲音,他藏在心底的話忍不住脫口而出:「曲箏箏,我們之間,薄情的那個人是你,不是麼?」
曲箏怔楞,不由自主同他對視了一眼。
他濃密的長眉烏沉下壓,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線,下顎咬緊,喉結微動,顯然是生氣了。
她嬌眼慢慢收回,平靜道,「都說兩個人之間,先離開的那個比較涼薄,照這種說法來看,公爺說的倒也沒錯。」
謝衍緩緩吁了幾口氣,才堪堪維持住臉上表面的平靜,他來之前不是沒考慮過謝綰的建議,可這姑娘,說的話像刀子,他哪疼往哪扎。
她不是薄情,而是只對他一個人薄情。
謝衍見她又沉浸到手中的香爐里,一副他不開口她永遠不會開口的模樣,又問,「你膽子就那麼大?擊鼓前就沒想過可能會打板子和下大獄?」
「想過。」曲箏眼也不抬的答道,「可這些都是一時的。」
那沒說出的後半段應該是——跟著他卻是一輩子。
謝衍聲音止不住抬高,「你做這麼危險的事前,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難道你以為我不會帶著和離書去找陛下?」
曲箏淡淡一笑,「你不會的。我問了你無數次,也逼了你無數次,可那封和離書始終送不到陛下手中,若非不得已,我一個女子,豈願大庭廣眾之下,擊登聞鼓?」
謝衍又氣又忿,從袖中掏出一個黑木匣,一把向她推了過去。
「這是什麼?」曲箏放下香箸,軟白的小手向前一伸,取了過來。
謝衍,「你要的和離書。」
曲箏聞言,把木匣推了回去,輕聲,「都這個時候了,拿出這個又有何用?」
他嘆了一口氣,睇她,「是陛下蓋過寶印的!」
曲箏不敢置信,重新取過來,打開,果然看到二人名字下面蓋上了皇帝的玉印。
「所以——」男人垂頭,慢慢從腳下拿起一壇酒,放在桌子上,聲音微涼:「幾日之後我們就不是夫妻,現在可以找你討兩杯菊花酒喝麼?」
作者有話說:故作大方的謝小狗:菊花酒從聽雪堂順的。
曲箏:......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阿福、漣溫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4章
◎誰說沒有遺憾◎方才謝衍進屋後,曲箏餘光見他手裡拎著一個東西,當時沒在意,沒想到竟是一壇酒。
且看那酒罈,還是她忘在聽雪堂的菊花酒。
她把和離書重新裝進黑木匣,放好,然後衝著他淡淡一笑,說,「好。」
畢竟有了這份和離書,她就不用被御前會審。
御前會審需要她當著陛下和百官的面陳情,她壓力還挺大的,沒想到謝衍直接解決了。
給他喝杯酒又有何妨。
曲箏起身離開,不大一會兒就在對面的炕桌上擺好了酒器和幾碟下酒小食。
謝衍走過來,眼睛朝炕桌上的杯杯碟碟一瞥,她果然在哪裡都精緻。
曲箏先入了座,給兩人各倒了一杯酒。
謝衍跟著在炕桌的另一邊坐下,雙腿盤起來快和桌子一樣高。
他身高腿長,坐在炕上難免侷促,曲箏想他喝兩杯酒就走,也沒提換地方。
窗外長夜深深,室內炭盆暖烘烘的燃著,菊花酒滿屋飄香。
曲箏神情鬆弛,先端起酒杯,還沒開口,只聽謝衍道,「曲箏箏,你先把酒杯放下。」
曲箏手頓住,抬頭看過去,只見謝衍一條胳膊搭在腿上,一條胳膊支在桌上,手握住酒杯,拇指慢慢摩挲杯壁,低眉搭眼,神情看起來有點消沉。
實話說「消沉」這個詞和他一點都不搭,即便當年他還只是鎮國公府落破的小公爺,都是孤傲的。
曲箏疑惑,「怎麼了?」
謝衍掀起眼皮看她,嗓音低沉,「首先,不想再聽你說,謝謝成全之類的話。」
曲箏於是收回酒杯,既然如此,她就沒什麼話可說的了。
他今日拿來陛下蓋了章的和離書,她心裡有感激,但並不多,畢竟鬧到告御狀的程度,也是他逼的。
謝衍見她放下,才緩緩拿起酒杯,「再者,這第一杯酒,應該是我先舉杯。我和你的這場婚事,雖說是你先主動,可當年祖母拿著廩保要挾,我若不同意這門親事,就無法參加科考,所以我娶你,也有私心。如今和離,與我幾乎沒什麼損失,與你卻有諸多不利,所以我先罰一杯。」
說完他仰頭飲下,喉結一滾,酒液入腹。
<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