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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箏剛抬起的腳跟又放下,疑惑,「公爺還有何事?」
話未說完,謝衍就已經走過來,垂首看著她,布滿紅血色的眼睛閃著瀲灩的光,「為什麼回來?」
他聲音低啞,仿佛想蠱惑人心。
曲箏眼神下意識閃躲了一下,聲音卻理直氣壯,「送你的人回來啊。」
謝衍忍不住抽了抽唇角,「那辛苦你了。」
這畫風跟曲箏想像的不一樣,她本以為自己自作主張的把人送回來,定要和謝衍針尖對麥芒理論一番才能解決,沒想到在他臉上看不出一絲責備,倒是眼睛纏纏綿綿的。
仿佛要刻意斬斷那些絲縷般的黏糊,她皺著眉頭道,「那當然,若不是為了送他們回來,我現在已經快到...」謝衍的胳膊突然朝著她的細腰一勾,拉著她整個人往前栽,她口中的最後兩個字「江南」被悶進了他的胸懷。
男人緊緊的按住她,胸膛火一樣炙熱。
「是不是擔心我?」謝衍下顎頂著她的頭,輕輕嗅著她的發香,沉浸在失而復得的欣喜中,甚至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曲箏剛吸了一口氣,就被屏在胸腔,呼不出來。
她沒有想過自己是否擔心他,只是覺得自己應該這麼做,於是儘量一本正經的解釋,「你沒必要派那麼多人跟著我呀,你的處境危險,比我更需要他們。」
「可是你的安危更重要。」謝衍嗓音暗啞道:「我死不足惜,可是這一世你必須要好好的活下去。」
「死不足惜?」曲箏不敢相信一向驕矜的謝衍會用這四個字形容自己,接著仿佛又想到了什麼,怒目看著他,「你還是打算代替那一萬人給陛下煉丹?」
謝衍快被氣笑了,「你誤會了,我從來沒有那樣的打算,但是剛才還是謝謝你為我說話。」
他剛才只說了個開頭就被這姑娘赫然打斷,雖被誤解了,看著她義正言辭的為自己辯護,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保護的溫暖。
曲箏這才想到自己剛才是不是衝動了,謝衍可沒菩薩心腸,誰也別想用道德綁架他,否則當年他也不會坐視謝家爛掉,不聞不問。
她默默紅了耳垂,小聲,「你那句話原本要說什麼?」
謝衍回憶了一下才道,「我應該想說,如果我這一條命就能換一萬條人命,蕭國舅何苦又是勾結西域胡人,又是煽動藩王,他要的是我和順安帝兩敗俱傷,他最後坐得漁翁之利。」
曲箏倒沒想這麼深,憤憤道,「蕭家心思歹毒,為了上位不擇手段,若是讓他們得逞,老百姓還有好日子過麼?」
謝衍用下顎輕輕磨了磨她的頭頂,聲音輕飄飄的卻讓人不寒而慄,「他們那是痴心妄想。」
「城樓下這一萬人呢?」曲箏眼神擔憂,想知道謝衍會怎麼對他們。
謝衍瞥了她一眼,聲音微涼,「放心吧,我不會斷這麼多人的生路。」
他做人向來黑白分明,卻也知道治理百姓要允許灰色地帶,畢竟法不責眾。
曲箏緩緩舒了一口氣,上一世謝衍就位極人臣,這一世似乎會走的更遠,在那樣的高位上,她不希望他落個殘暴的名聲。
聽這話,他心裡明鏡著呢,是她多餘擔心了。
她精神一放鬆,身子就變得軟軟的,沒骨頭似得掛在男人身上。
謝衍默默滾了滾喉結。
這個動作正好被曲箏看在眼裡,她耳根一紅,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抱,謝衍卻不鬆手,順勢坐進旁邊的長椅,寬大的身子將她緊緊包裹,幾乎要揉進骨血之中。
曲箏越掙扎謝衍抱的越緊,兩具熟悉的身體,貼的嚴絲合縫,仿佛兜兜轉轉終於找到彼此,一點都不願分開。
她最後索性放棄,不再抵抗。
兩個人抱在一起坐了好久,曲箏蜷縮在謝衍的懷中,被男性身體散發的熱氣熏的昏昏欲睡,無意中抬起眼,卻見謝衍頭靠在椅背上,雙目緊閉,再仔細一聽,還有均勻的呼吸聲。
他睡著了。
看他那雙紅眼睛就知,他這幾日都沒有合眼,若非累壞了,怎會一坐下就睡著。
曲箏輕輕掙脫他的身體,去裡間找了個薄毯披在他的身上。
*
謝衍醒來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他一睜開眼,猛然轉頭看四周。
空蕩蕩的,沒有人。
他擰眉,難道她的到來,真的是一場夢。
可空氣中明明還殘留著她的氣息,抱她入懷的觸感依然真實。
他起身,走到門外,城牆上沒什麼人,只有幾個士兵站著值班。
奇怪的是城牆下吵嚷了一天的聲音也安靜了下來,他這三天三夜不敢合眼,怕的就是這一萬人突然破城。
正疑惑間,吳常以異於常人的速度跑過來,焦急道,「公爺快去救大小姐,陛下要抓她。」
謝衍失魂一瞬,大喝,「快說怎麼回事?」
吳常長話短說,「公爺睡著後,城牆下的百姓突然襲擊守門侍衛,強攻城門,大小姐看見城下大亂,就讓段統領帶著她去了棚戶區,請來女人們勸她們的丈夫切勿衝動,還說公爺不會允許任何人拿他們的血煉丹,讓他們先回家,等公爺給他們一個交待,大小姐說的口乾舌燥,人群這才準備撤開。」
謝衍不得不承認曲箏這一招高明,他和手下的人這兩天做的就是這件事,可惜承諾再承諾,喊破了喉嚨,老百姓就是圍著城牆不走。<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