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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澤笑著看她,問,「想不想嘗嘗?」
沒想到在京城還能喝到木樨青梅酒,曲箏狠狠點頭,嘴角忍不住上翹,「想。」
青梅四月結果,木樨十月開花,半年前摘下來的青梅放在冰窖里保鮮到木樨花開,十月釀造,十一月開壇,這個時候喝正好,她在江南每到這個季節,就盼著這一口。
沒想到今年在京城也能喝到,心裡的小饞蟲一下子被勾了出來。
小姑娘迫切的心情太過明顯,謝衍忍不住微微側目,只見她滿面笑意,眼睛彎成月牙,亮晶晶的,像汪了兩池春水,薄薄的皮膚暈出兩團紅,胭脂般艷麗,唇瓣上還留著一點茶漬,潤潤的,泛著光。
在謝家她臉上總是平淡,冷靜的像不會動表情的美人畫,從沒出現過這麼鮮活的笑容。
曲箏可完全沒注意到謝衍的目光,見酒壺離自己最近,不等沈澤起身,伸手就要去拿烏銀酒壺。
突然一隻修長的大手擋住了她觸碰酒壺的指尖,曲箏抬睫,見謝衍抬臂橫在她面前,男人掌心很熱,溫度沿著指尖渡過來,她下意識五指輕蜷。
謝衍垂目掃了她一眼,而後雲淡風輕道,「涼酒傷胃。」
曲箏眨眨眼,懷疑自己聽錯了,謝衍這個人,好的壞的,從不勸人,謝家人這些年不顧府中虧空,驕奢淫逸,依然是貴主子的做派,他不是不知道,倘若他勸誡著些,也不至於虧成個大窟窿,可他從沒勸過一句。
他連最親的謝家人都不管,還能管她飲酒?
她懵怔的片刻,謝衍手背輕輕一推,那隻烏銀酒壺離她又遠了幾寸。
一股惱意驟然橫生,且不說她多饞木樨青梅酒,他憑什麼管她?
上一輩子在一起五年,她照著他的喜好吃的清湯寡水,虧了多少口腹之慾,這一世她只想和他橋歸橋,路歸路,誰也別管誰。
可當著父親和三叔公不好表現出不滿,她忿忿的將五指蜷成小小的拳頭,乖乖收回了手。
謝衍也收回了胳膊。
另外三人不知不覺又圍觀了一場新婚小夫妻的「濃情蜜意」,都各自別開了眼。
這其中屬曲老爺震撼最大,他那目下無塵的姑爺,不但跟女兒回門,還在關心箏她?
*
莫名其妙被剝奪了喝木樨青梅酒的機會,曲箏情緒一直不高,直到謝衍提出告辭,她才找了個藉口把父親叫到旁邊的廂房,道,「女兒有事要問。」
曲老爺心情舒暢,笑眯眯問,「什麼事?」。
略一思忖,曲箏決定開門見山,「成親前,你是不是把一個叫陸秋雲的女子送去了邊關?」
曲父蹙眉,「陸秋雲是誰?」
曲箏納罕,父親不知道陸秋雲是誰,「就是謝衍的青梅竹馬。」
說到這裡,曲老爺有點印象,「好像有這麼一個人,聽說自小養在鎮國公府,和你一樣,非謝衍不嫁。」
曲箏裝作沒聽見父親的揶揄,問,「然後呢?」
曲老爺努力回憶,「然後謝老二說他能勸走那姑娘。」
曲箏驚的心裡一沉,送走陸秋雲的不是父親提出的,而是謝二爺!
她忍住驚訝繼續問,「你是不是給了謝二爺銀子?」
曲老爺一曬,「那不是自然而然的事麼。」
那姑娘走了,曲箏嫁過去後院清淨,他感謝謝老二,理所應當。
曲箏怔然,很多能用錢解決的小事,父親從不多費心神,也不吝嗇給錢,只是沒想到正是這筆錢,日後成了他送走陸秋雲的證據。
父親先走後,曲箏坐在原地想了很久,原來上一世那些仇恨,父親不是主謀,是有人故意把髒水潑到他身上。
她一定要想辦法還父親清白。
和父親聊完,又去後院和母親告別一番,曲箏出來的有些晚了。
馬車旁已看不到謝衍來時騎的那匹馬。
應該是先回了。
這倒不奇怪,他惜時如金,從不在吃飯喝茶上浪費時間,方才在茶室看到他,心裡還微微一驚,以為他用完午宴就會提前走。
現在走了也好,免得一看到他那張臉,就想起沒喝到口的木樨青梅酒。
走到馬車前,曲箏扶著繡杏的手上車,見文童在一旁打轎簾,有一點驚訝,「你怎麼沒和公爺一起走?」
還沒等到文童回答,曲箏就有了答案。
她半個身子剛進車廂,就見謝衍正坐在馬車正中,目光澹澹的看著她。
第7章
◎沒有生氣◎車簾落下,車廂內昏暗靜謐,像一個獨立的小世界。
正面的位置被占,曲箏撩起裙角在側邊軟墊上坐下,雙膝微微朝廂門傾斜,下意識和男人拉開距離。
謝衍目光調過來,見小娘子蹙著眉,上身雖端的筆直,不盈一握的軟腰卻朝外彎出淺淺的弧度,顯然把他當成了不速之客。
謝衍放緩聲音問,「還在為喝酒的事生氣?」
他擋下酒後,她雖刻意掩飾,瞬間冷下來的眉眼還是暴露不滿的情緒,之後也沒笑過,明顯是生氣了。
曲箏愣了一下,而後輕輕搖了搖頭,「沒有生氣。」
沒吃上木樨青梅酒固然鬱悶,但此刻和謝二爺坑害父親的消息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不是生氣,只是一直在思索,如何才能讓謝二爺的狐狸尾巴露出來。
「這麼大度?」謝衍目光沉沉看了她一眼,聲音猝不及防一轉,「是不是那日我誤會你,也已經不生氣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