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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衍又斟了一杯茶,雙手奉上,等著老師的答案。
宮北先生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滿口飲下,倒扣了酒杯。
他這就算答應了。
謝衍忙下座,深深一揖,恭敬道,「謝老師成全。」
宮北先生擺手請他坐下,「你不必謝我,這個決定其實已經晚了十年。」
如果當初長公主答應了他,這天下又該是另一幅景象吧,眼前的沉金冷玉的少年又該是怎樣的意氣奮發。
兩人仿佛想到了一起,都默默飲了口茶。
就在此時,胡叔敲門,帶來一個消息,「蕭家二公子向曲姑娘求親了。」
謝衍臉瞬間白成了紙色,聲音激動,「你說什麼?」
胡叔又重複了一遍,「蕭景行向曲姑娘求親了,但是公爺不用擔心,曲姑娘沒答應。」
謝衍自然能猜到曲箏不會答應,他只是驚訝曲箏身邊出現追求者速度之快。
恍惚了幾息,他才發現這件事的可疑之處,「蕭國舅怎會同意?」
蕭家自然是想討好曲家的,但順安帝正在敏感這件事,蕭國舅之前買曲家航線都偷偷摸摸彎彎繞繞,此刻怎麼會放任二公子娶曲箏?
宮北先生和謝衍對視了一下,問胡叔,「你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胡叔答,「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談論。」
曲箏是謝衍的前夫人,又是京城多家店鋪的東家,她的一舉一動受關注無可厚非,但這種只有當事幾人知道的事,卻在半日不到的功夫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絕非正常現象。
宮北先生略一思忖道,「看來有人故意在散播這件事。」
胡叔蹙眉,「傳播這件事的人目的何在?男未婚女未嫁的,就算被人談笑幾句,對誰都構不成傷害。」
胡說話音剛落,他和宮北先生不約而同的望向謝衍。
不對,好像有人受到傷害了。
謝衍慢慢垂頭,面色難看的很,「是蕭國舅,他的目標是我。」
宮北先生見他如此清醒,滿意的捋了捋鬍鬚。
又談論了會朝堂局勢,謝衍辭別老師,從韶華書院走出來,深炯的目光突然一暗。
*
初春的天氣,已有暖意,夕陽熔金般鋪灑在南稍胡同,兩個婦人坐在自家大門口曬太陽,不遠處婢女正在逗幾個孩子玩。
其中一個婦人朝曲家軒闊的大門望了一眼,一臉羨慕,「你說這曲家大小姐,也不知道上輩子積了什麼福,京城最好的兩個男兒都緊著她霍霍。」
另一個則面露輕蔑,「不管哪來的福氣,得抓住了才算真有福,那位大小姐仗著家裡有幾個銀子,先是同謝大人和離,這又拒絕了蕭將軍,真真是作上天兒了,她真以為除了蕭將軍這種很少在京城住的,還會有人願意娶她一個嫁過人的商家女?」
先前那個婦人臉上的羨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幸災樂禍,「誰說不是呢,外面都在說她自視甚高,就等著後悔吧,錯過蕭將軍,她還能嫁更好的人家不成?」
話音剛落,只見京中千金難請的媒婆白夫人帶著兩隊僕從出現在胡同口,僕人手都沒有空著,有的捧著紅絲絨托盤,有的扛箱,有的抱雁。
兩個婦人慌忙站起身,讓婢女把孩子攏過來,對著那陣仗嘖嘖稱奇,「這是哪家求娶?竟帶了三十物來。」
三十物是北鄢男子求娶最奢侈的規格,因為不知女方是否答應,這些東西很有可能有去無回。
故而一般人家都是三物,六物都算多的,即便是在女方明示會答應的情況下,三十物都罕見。
只見白夫人帶著人徑直走向曲府大門,抱禮的僕從分列兩隊而站,滿滿當當幾乎排到了胡同口。
須臾一輛兩馬架馬車緩緩駛進來,同樣停在曲府大門外。
車廂打開後,一個挺闊欣長的身影從車門走出,氣質矜貴,容顏俊美,上位者的凜然正氣,讓人不敢逼視。
那兩個婦人驚惶對視,說話都不敢大聲,「是輔國公謝大人?!」
與此同時,曲府的門倌看到這陣仗,不等媒婆開口,撒腿就往院子裡跑,見到織桃後上氣不接下氣的比劃,「織桃...織桃姑娘,外面來了許多人,快請大小姐!」
曲箏從海鮮樓回來,剛換上一身軟絹紗衫,聞言忙在外面套了一件銀鼠披風,急趕著來到正門。
剛踏上門口的台磯,就看到兩排手抱大紅禮的僕從,和站在站在正中一臉堆笑的媒婆,而媒婆旁邊青松般拔拓的身影正是謝衍。
她腳下的步子突然一頓,眸色恍惚片刻後,突然清醒了般,轉身就往回走。
謝衍看到曲箏出現在門口的時候,那顆心止不住的怦怦亂撞,他兩輩子都沒這麼緊張過,正當他醞釀見她第一句該說什麼的時候,那姑娘卻一轉身走了。
他眸光一凝,抬步追了上去,在連廊處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肘,氣急敗壞道,「曲箏箏,你跑什麼?」
曲箏被迫停下腳步,而後抬胳膊掙脫開他的手,沒有回頭,仍背對著他,聲音明顯帶了怒氣,「那麼請問公爺又在做什麼?」
謝衍轉身走到她的面前,彎下高大的身軀捕捉她低垂的視線,嗓音低醇蠱惑,「曲箏箏,我來求娶你。」
曲箏心頭猛的一悸,藏在披風下的身子忍不住顫了顫,呼出一口氣才緩聲道,「我們已無可能,公爺這是何苦?」<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