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頁
曲箏淡淡一笑,這才讓繡杏送客。
蕭景行灑脫的轉身就走,謝衍則半晌都不抬腳,看曲箏的眼睛隱隱含著怒氣。
曲箏眼也不抬,福身輕道,「公爺慢走。」
謝衍眉眼烏壓壓的一沉,掂腳走了。
曲箏目送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這才轉身,才走了兩步,就聽到繡杏著急的嚷嚷,「使不得,使不得。」
曲箏猛然轉身,只見曲府正門被各種各樣的禮盒、箱匣堵了個水泄不通,地上還有兩隻大雁撲棱翅膀。
繡杏見阻止不住,只好飛快的跑到曲箏身邊,指著門口那堆東西道,「姑娘,公爺說你收了別人的東西,他的也必須得收。」
曲箏揉了揉額角。
*
翌日,通往勤政殿的宮道上,全是上朝的文武百官,三兩成群的朝前走。
隱約中,從後面傳來車轅匝地的麟麟聲,有人回首,果然見一輛馬車由遠而近駛來。
皇宮只有皇帝的輿車可以行駛,臣子只能徒步行走,這是誰竟然如此大膽,挑戰皇權?年輕的官員撓撓腦袋,想不通。
那批年齡最老的官員卻突然反應過來,忍不住駐足等待。
難道說老帝師宮北先生出山了?北鄢自建朝以來被准允皇宮內駕車的臣子只他一人。
馬車疾馳而過,風掀起車簾一角,車內坐著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正是宮北先生。
有人驚的合不攏下巴,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宮北先生。
等到上朝的時候,大臣們分列站好,順安帝剛在龍椅上坐下,就聽大殿「咚」的一聲脆響。
宮北先生拄著先帝爺親賜的金龍頭拐杖走了進來。
見了龍頭拐杖如見先帝爺,在場的人紛紛垂首侍立,以示尊敬。
順安帝只聽說過北鄢曾經有這麼一個帝師,和先帝爺感情篤深,在朝廷位置超然,沒想到他登基的時候此人杳無音信,如今竟出現在朝堂。
他只好令人搬來一個高背椅放在霍將軍的椅子的旁邊。
先帝在位時,宮北先生就坐著上朝,謝過聖恩後便坐了下來。
順安帝也知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道理,討論政事前,先問宮北先生,「不知先生有何賜教?」
宮北先生看了一眼霍將軍,開門見山道,「聽霍將軍說,近年來胡人又開始在西北邊關作亂,而王師兵力連年匱乏,如今已經到了征不了兵的局面,長此與往下去,邊關危矣。」
霍將軍此次回京正為此事,可惜順安帝對他的話選擇充耳不聞。
此刻又聽宮北先生提起,眉頭禁不住一皺,場下的大臣除了謝衍和蕭國舅,皆是膽戰心驚。
宮北先生則泰然自若,又道,「陛下可知昔日北鄢的王牌之師,如今為何淪落到人人避之不及?」
順安帝想都沒想,順著他的話問,「為何?」
宮北先生氣息一沉,緩聲道,「十年前邊關那場大戰,長公主和謝將軍帶領王師所向披靡,眼看著就要勝利了,突然從京來了一支號稱平叛的軍隊,僅憑几封信就認定長公主逆謀造反,直到長公主夫婦以及他們手下最精銳的八千親兵被就地正法,都沒有昭告其中的細節,後來那場戰爭雖然勝利了,死傷卻慘重,朝廷的這些舉動寒了人心,誰還敢為朝廷賣命?」
順安帝臉色發白,目眥著宮北先生,當年邊關那件事他下令誰都不准提起,沒想到十年之後,又來了個不怕死的。
他是天子,宮北先生資格再高還能越過他不成,如此一想,聲音不免就嚴厲起來,「怎麼,先生一出山就要責難整個朝廷麼?」
宮北先生起身一揖,聲音卻更剛烈,「陛下嚴重了,老朽並非對朝廷不敬,但朝廷是人的朝廷,是人就會犯錯,如今要想挽回軍心,就應該把當年那筆糊塗帳數算明白,所以我提議重審長公主叛國一案。」
順安帝手一拍龍椅,霍然起身,正要開口,卻見霍老將軍站起來,跟著宮北先生拱手行揖道,「老臣複議。」
北鄢自建國就有尊長敬師的傳統,他們的共同提議,高高在上如順安帝也不能一口駁回。
他目光突然射向謝衍,一字一頓問,「這些事你提前知道?」
謝衍淡淡壓眉,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啟稟陛下,他們是臣的父母,臣比誰都想知道當年的真相。」
順安帝頹然坐下。
他以為當年只有八歲的小孩,對父母的事沒有那麼深刻的愛恨,又見謝衍這些年一直不曾埋怨,對他這個舅舅也未見不滿,他戒心稍稍放下,開始重用這個侄子,哪知最後卻是這個結果。
底下又陸續有大臣站出來,贊成北宮先生的提議。
順安帝臉上一會紅一會白,最後憤然離朝。
回到後殿,他把觸手所及之物全都摔了。
須臾,方公公進來道,「國舅爺在殿外求見。」
順安帝咬牙,「方才在朝堂他一語不發,現在來做什麼?」想了想還是道,「讓他進來。」
蕭國舅趨步進來後,宮女們正慌慌張張的收拾地面,他徑直跪下,磕頭道,「陛下,是臣無能,讓您在大殿上受屈了。」
順安帝看了他一眼,避頭,冷冷道,「現在你倒是會說,剛才幹什麼去了?」
蕭國舅俯身長拜道,「陛下冤枉,宮北先生和霍將軍都是先帝爺的元老功臣,除了謝衍,誰又敢在他們面前插言?」<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