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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衍目光一頓,他不是沒留過。
曲箏看著謝綰,「你都知道了?」
謝綰皺著眉點點頭,走到曲箏身邊,輕聲問,「三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好的,你為什麼要和三哥哥和離?」
曲箏拉了拉她的手,「我後面再和你解釋。」
說著對身後的沈澤道,「開始搬吧。」
沈澤利落的走到院外,領人去了後罩房。
曲箏的嫁妝雖多,收拾起來也快,大多數箱子從未打開過,幾乎是原封不動的抬出去。
半個時辰不到,曲家的健仆已經把所有的籠箱運出了聽雪堂。
因為動靜鬧得實在大,曲家人前腳剛走,後腳謝家人就烏泱泱的湧進聽雪堂,沈老夫人先開口問,「飛卿,聽說曲箏把嫁妝搬回娘家了,你們夫妻之間是出了什麼問題麼?」
謝衍垂著眸,濃墨般的眸子隱在長睫下,看不出情緒,聲音也淡淡的,「她嫁進來時,我們謝家沒出一分彩禮,也沒添妝,她的嫁妝一分一厘都屬於自己,她想搬哪搬哪。」
沈老夫人被噎住。
大夫人眼見著婆婆受囧,上前道,「你說的沒錯,理事這個理,我們也不是說覬覦曲箏的彩禮,就是這好好的,她突然搬家似的,總該有個什麼由頭吧?」
二夫人接話,「是啊,我們也是擔心她。」
謝衍卻仿佛一個字都不肯多說,目光望著門外,沒有聚焦。
謝綰看出謝衍情緒低落,根本沒心思應付這些人,悄悄的拉了母親,讓她勸著祖母,趕緊離開。
沈老太太本想刨根問底,可看孫子身上帶著淡淡的凜意,也不敢再追究,領頭走了。
大家看老太太走了,慢慢的也就都散了。
等人都走了,謝綰才看著謝衍的眼睛問,「你和三嫂和離的事,要我替你先瞞著大家麼?」
他輕輕的掀了掀眼皮,「暫時先瞞著。」
和離這件事,他原本沒打算瞞任何人,只是今日看著她帶著嫁妝走出聽雪堂,他才真實的意識到,她真的要離開了。
他和離這件事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
曲箏的嫁妝拿回來後,直接入了曲府庫房。
沒過幾日,曲箏和沈澤在渡口送走了父親母親和三叔公,京城曲府只剩他們二人。
沈澤母親是曲母的庶妹,早早就死了丈夫,沈澤五歲起就跟著曲老爺學習經商之道,和曲箏也算得上青梅竹馬。
比親哥哥還疼曲箏。
他能留下來一段時間,曲箏心裡踏實很多。
她只是希望謝衍能快點找到藉口去溫泉行宮,早點解除他們之間的關係,如此沈澤也能早日回江南幫父親。
她運氣挺好,這個機會很快來了。
最近,御史台和錦衣衛聯手扳倒朝廷的文官集團,一大批權勢滔天的舊臣被關進詔獄,京城風聲鶴唳。
順安帝在溫泉行宮一時回不來,群龍無首之際,這次清繳行動的首功謝衍被委以重任,加冠一品輔國公,和蕭國舅平起平坐,鎮守京城。
謝衍即日就要去溫泉行宮領旨謝恩。
曲箏慢慢思索,到時候,他應該會帶著和離書吧?
子夜,謝衍獨自坐在望北書齋,油燈已耗盡,燈芯一點殘火,冷白的月光照在他面前的那張名單,上面密密麻麻畫了很多猩紅的叉。
他仰頭望著藻井,低語,「父親母親,只剩兩個人了。」
他從不相信父母邊關造反的說法,當年先帝猝然駕崩,母親曾經監國,如果她有野心,當時為何非要尋回流落民間的順安帝?
不過就是父母功高蓋主,讓有些人坐不住了。
他自八歲起,就暗下了決定,一定要還父母清白,至於當年參與誣陷的人,都要受到懲罰,一個都跑不了。
這十年,他帶著的決心,拼命努力,不曾懈怠一分一毫,明日到了溫泉行宮,他就能站到那個位置,終於可以讓顛倒的黑白歸位。
心裡本該有喜悅的,卻比想像中淡很多。
子時,文童進來,「公爺該入睡了,明日一早還要去溫泉行宮領旨呢,另外方才吳常帶了少夫人的話來,提醒您別忘了帶和離書。」
謝衍冷眸更深,默了半晌後,緩緩起身,走出書齋,來到聽雪堂。
自那日曲箏搬走嫁妝,這是他第一次走進來。
熟悉的房間,卻又變得陌生。
她應是不止搬走了嫁妝,順手還帶走了自己常用的物品。
桌上沒了那套青玉茶盞,拔步床上也少了一床羽絨被、一條蓋毯和一隻枕頭。
除此之外,別的地方沒有任何變化。
原來,她在這間屋子的東西這麼少,就好像這裡從來沒有住過女主人一樣。
她那樣生活精緻的一個人,在曲府住的這段時間,只是湊合吧。
他走到兩人睡過的那張拔步床前,胸中又開始細細密密的痛,就像成親第一夜看到她那張臉一樣。
這痛,並非出自身體,像是來自宿命。
他躺在床上,胸中的痛並沒有緩解,反而帶著他很快進入夢鄉。
半夢半醒之間,他手突然觸碰到一團熾熱的柔軟,睜眼,才看到懷裡抱著一個女子,粉般的身子軟若無骨,一頭黑髮海草一樣包著白馥馥的香肌。
他挑開覆在後背的髮絲,掌心遊刃有餘的從後頸滑到腰窩,十指用力一捏,女子嚶嚀著醒來,含混不清道,「還要?」<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