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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房的小廝一看姑爺來了,不待通傳,就放他進來,還不忘提醒道,「姑爺,少夫人在正廳。」
謝衍一隻腳剛跨過門檻,聽到「姑爺」二字,腳下不由的一頓,從懷中摸出一塊銀子拋給那小廝。
背後傳來一迭聲,「謝姑爺。」
謝衍徑直往正廳走,路上見院中煥然一新,應是精心裝扮過。
等走近正廳,目光穿過敞開的大門,一眼就看見曲箏穿著一身粉紗軟綢,站在廳中間,夫人髮髻散下來,黑綢般披在後背。
她仰著頭,嘴角帶笑,眸子亮晶晶的,手指向正前方,專心的糾正著什麼,連他走到門口都沒發現。
謝衍走進了才看到,原來沈澤在房樑上掛花燈,曲箏在下面確定位置,少年正踩著梯子,手舉著花燈在樑上比試,每移動一下,都溫柔的低頭,笑看她徵求意見。
謝衍腳步頓在門檻處,沒往裡走。
環視四周才發現,正廳和上次來大不相同,原本古板的桌椅全換成帶雕花的,窗欞貼上了彩色琉璃,隔扇掛上輕紗軟帳,樑上也全換成了花燈,處處彰顯主人的心思。
這才是曲家大小姐想長住的地方,而聽雪堂不是,因連最簡單的布置都沒有。
謝衍心口仿佛墜了一塊冷石,沉甸甸涼津津的。
而對面的二人,終於將花燈掛好,沈澤旋身從梯子上跳下,輕輕落在曲箏面前。
曲箏仰起臉,嫣然笑道,「辛苦你了。」
沈澤垂著頭看她,臉上帶著淡淡的寵溺,「跟表哥還客氣。」
而後兩人並肩站在一起,同時仰頭,欣賞新掛的花燈。
謝衍慢慢斂回目光,自從做了那個夢後,她和別的男子站在一起的畫面,他一眼都不願多看。
「姑爺!」繡杏先看到謝衍站在門外,忍不住失聲喊了出來。
曲箏和沈澤同時回頭,看到謝衍,沈澤先走過來,驚訝道,「小公爺怎麼來了?」
謝衍目光越過沈澤,看著曲箏的側臉回道,「我來給她帶句話。」
曲箏這才轉過身,站在遠處,也沒有走過來的意思,輕輕一句,「公爺請講。」
謝衍幾乎是親眼見著笑意怎麼從她嘴角眉尾消失的,胸口仿佛被撞了一下,悶悶的。
他就應該讓文情來的。
沉一口氣,壓下心中五味雜陳的情緒,謝衍才生硬道,「明日宮裡舉行晚宴,陛下邀你我同去。」
曲箏皺著眉,拒絕的意味很明顯,「要我去參加宮宴?你難道還沒和陛下說我們和離的事麼?」
前幾日他沒去溫泉行宮,就權且當他京中公務繁忙,抽不開身,今日已經是陛下回來的第二日,應該有不少機會呈送和離書。
謝衍目光突然變得有點冷,在她身上定了定才道,「沒說。」
那聲音理所當然極了。
曲箏心裡突然隱隱不安,為何謝衍給她一種想「耍賴」的感覺。
他應該和自己一樣,期盼著和離的。
是他不甘心就這麼放她走?還是不知道再過幾日陸秋雲就要回京了?
「阿箏,剩餘的花燈還掛麼?」沈澤突然問曲箏。
曲箏回過神來,道,「掛,怎麼不掛。」
京城曲府很可能就是她後半輩子生活的地方,這是事實她無力改變,但可以儘量讓自己住的舒適些。
*
昨日和謝衍見面,生氣歸生氣,曲箏第二日還是得去宮裡赴宴。
看謝衍的態度,他定是沒把自己的話帶給順安帝,那麼曲家的危機還沒有解除,她必須自己想辦法讓順安帝相信曲家對他別無二心。
曲箏派吳常去告訴謝衍,她明日在宮門口等他。
翌日,曲箏盛裝出現在皇宮正門的時候,看見謝衍的馬車已經等在那裡。
她下車,走過去,隔著窗簾叫他,「公爺久等了。」
謝衍一手掀開車簾,另一隻手拿著一卷書,目光穿過車窗靜靜看了她兩眼,放下車簾,從車廂鑽了出來。
他外穿黑色大氅,頸部一圈黑色的瀨兔毛,顯得他線條優越的五官更加的寂冷、肅穆。
下車後,他徑直朝宮門走去,曲箏跟上,到了門口,他突然轉身,曲箏還在往前走,待反應過來停下,鼻尖幾乎蹭著他的衣領,她細條的身子,寬度還不到他的一半,仿佛他敞開大氅,就能把她裹的沒影。
曲箏默默後退半步,抬眼,見謝衍沒看她,而是對沈澤冷冷道,「你不能進。」
他們是夫妻,進宮只能帶文情一個侍衛,曲箏轉身,溫聲對沈澤道,「表哥先回曲府吧。」
沈澤長身玉立,和煦一笑,「你安心去赴宴,我就在這裡等你。」
父母走後,沈澤對她幾乎寸步不離,她感激道,「那就辛苦表哥了。」
說完轉身,正撞上謝衍晦暗不明的目光。
她一避眼,徑直朝宮內走去。
曲箏隨謝衍來到宴殿,才知道這次宮宴是順安帝回京的接風宴,參加的都是肱股之臣及其妻子。
蕭國舅也在。
蕭國舅外表看起來溫和又儒雅,上次她闖進醉仙樓,他卻能以禮相待,絕對是個城府極深之人。
快開宴了,順安帝才姍姍來遲,坐在高大的樨台上,彰顯他一國之君的優越。
陛下入座後,宴席開,宮女們端著精美的菜餚,流雲般穿梭在一個個食案面前上菜。<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