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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杏沒想到只是好意提醒一句,竟惹來姑娘這麼大怒氣,慌忙閉口不再言語。
曲箏說完才發現自己失態了,思緒沒由來的就飄回進門前。
謝衍緊緊抱著她,低喃叫著她的名字說捨不得,臨走時卻又叫她明日早一些出發。
她一直都知道謝衍理性的可怕,能很快從一段無益的關係中抽離,沒想到竟這麼快。
她倒也不是介意他的轉變,就是覺得既然他都痛痛快快的抽身了,為何還要故作深情的要她陪一日。
氣人。
曲箏磨磨牙。
第二日,曲府趕在日出前就騰空了,只留下一個老管家看門。
曲箏站在馬車邊,親眼看著兩扇紅漆大門緩緩合上,目光懸滯好久。
這應該是她此生最後一次站在這扇門前了吧,從今以後,她將徹底同這裡的一切告別,那些兩世以來發生過的,好的壞的,都會成為記憶里的碎片,隨著時間慢慢消逝不見。
這不就是她重生後一直想要的結果麼?
思及此,心中那些若有若無的空落感一鬨而散,她臉上浮出一絲對將來生活的嚮往。
第一縷晨曦終於從地平面鑽出來,暖黃色的光照在她的臉上,原本就精緻的五官更加生動。
「上車吧。」沈澤痴看曲箏半晌,末了才提醒她。
曲箏點頭,轉身扶著繡杏的手,進了車廂。
她剛在車廂坐穩,忽聽外面傳來吳常的聲音,「我來送大小姐一程。」
曲箏驚奇,一把掀開車簾,看到不僅吳常來了,他手下的人也都來了,烏壓壓的站了一巷子。
她擰眉問,「不是讓你們去公爺身邊好好做事麼,來這裡做什麼?」
昨晚回府後,她叫來吳常,把手裡一沓身籍遞給他,讓他和手下的兄弟們還是回到謝衍身邊,不必跟著她回江南。
她不願自己回家了,卻害別人離開親人。
吳常原本已經安排好妻兒老小,準備跟曲箏一起去江南的,看著她遞過來的身籍,一開始還不敢接,連連起誓一輩子效忠她。
曲箏卻不要他這份「愚忠」,費了番功夫才說服了他。
好不容易攆走的人,並不想他回來,「曲家健仆個個身手不差,再者這裡距碼頭又不遠,一路都是官道,你們再跟著純屬多此一舉了。」
今日的吳常可沒那麼好說服,執意要送,「大小姐就當是我領了命令,不得不從。」
一句話挑明緣由,曲箏目色一頓,想到了什麼,不再勸,默然放下車簾。
到了城門曲箏才知道謝衍的安排不僅於此,段統領帶著兩隊侍衛也在等她。
有了吳常的前車之鑑,她知道多說無益,任憑段統領帶人跟在曲家車隊後,左右曲家碼頭距此不算遠,他們去了很快就能回來。
一行人就這樣浩浩蕩蕩的出了城門,朝南去。
吳常帶著手下打前鋒,段統領的人斷後,曲箏的馬車被擁護著走在最中間。
行過城門沒多久,曲箏看到了她曾經施粥的棚戶區,現在變得整整齊齊,房屋雖然看起來還是簡陋,卻比之前好太多了。
她讓車子停下,靜靜凝望過去,想像彼時擠在鄉下軍庫的那些人住在自己的房子裡,臉上該有多少笑容。
段統領從後面打馬過來,順著曲箏的視線看過去,感慨道,「這裡之所以這麼快建成,曲姑娘捐的那筆銀子功不可沒。」
段統領這一說,曲箏倒記起來了,她當時是還謝衍一個人情,沒想帶還惹得他不高興。
她淡淡一笑,「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話音剛落,就見吳常從前頭勒馬過來,一臉肅然道,「時間不早了,請大小姐儘快趕路。」
時間哪裡不早?太陽才剛升起來而已,曲箏不明白吳常為何跟謝衍一樣,都有一種讓她快點離開京城的緊迫感。
她垂睫,伸手放下車簾,淡淡一聲,「出發吧。」
隊伍繼續進發。
快到碼頭的時候,遠遠地就可以看到曲家那艘又大又奢華的畫舫,一圈人擠在碼頭上圍觀。
為了不引起太大的注意力,段統領的人提前散開,曲箏也下了馬車,由繡杏陪著走到碼頭,吳常則混在人群里遠遠的盯著。
這一路吳常都表現的很謹慎,不時引得曲箏也跟著緊張。
曲箏走到河道邊,見沈澤已經早先一步過來,正站在曲家碼頭的木棧上,指揮艄公划船靠岸。
京城河道少,畫舫幾乎難見,各個碼頭的人都趕過來看熱鬧,嘴裡不停地嘖嘖稱奇。
曲箏無意於引起旁人的艷羨,見畫舫掉轉過來尚需一點時間,在人群後等著,先不進曲家碼頭。
周圍一片讚嘆聲,猜測著畫舫主人的來頭,完全不知其就在他們中間。
曲箏恬靜站著,對畫舫的新鮮感過後,聽到身邊兩個人開始討論另一件事。
「你聽說了麼,靜虛山的妖道士在祈年殿門前架了九隻大鼎,就等著一萬個男子的精血煉丹呢。」
「這道士簡直喪心病狂,竟真的要給陛下煉萬血丹!不過話說回來,他去哪采一萬個男子的精血?」
「嘿,一萬個有頭有臉的不好找,若是無籍無名的呢?棚戶那裡可多得是!」
曲箏聽到這裡駭了一跳,脫口而出,「棚戶區統共兩萬人,除去女人和孩子,也不夠一萬人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