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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箏被他看的心裡發毛,低頭打開藥匣,眉頭不由自主的輕輕擰起。
謝衍淡淡一笑,慢慢收回目光,悠悠道,「你知道麼,今天早晨我們回來的路上,遇到埋伏,有整整三十個殺手追襲我。」
見他不再那樣看自己,曲箏心裡一松,掀開他半掩的衣襟,看到裡面橫七豎八的傷痕,道,「如此來說,公爺身上只受這些傷,還算好的。」
三十個殺手,就有三十把快刀,放在普通人身上,鋼筋鐵骨也要砍得遍體鱗傷。
就如他上一世一樣。
這次身上至少還有囫圇肉。
謝衍又看著她的眼睛,目光沉沉的,仿佛染了濃墨,「知道我為什麼能死裡逃生麼?」
「為什麼?」曲箏避開他的視線,轉頭去拿藥膏和繃帶。
謝衍不動聲色的清了下嗓子,緩聲道,「因為有人告訴我,今夜要小心。」
曲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個人是自己,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提醒,竟幫他撿回半條命。
心領神會的勾了勾唇角,她一手拿著沾了烈酒的棉巾,一手拿著藥膏,嚴陣以待道,「我要開始換藥了。」
謝衍嗓音悶悶的「嗯」了一聲,目光投向帳頂。
他不知道如果沒有她昨夜的那句關懷,自己能不能活著走出山林,殺手們訓練有素,專門沖他而來,刀刀致命,他一度以為自己過不了這一關。
被團團圍住的那一刻,腦海中不停迴響著她那句,「公爺今夜要小心。」
就是這句簡簡單單,很平常的一句話,牽絆著他必須全須全尾的回來,仿佛他孑然一身的生命中,也有人在等他。
所以當他終於殺出山林,看到她脖子上明晃晃的刀時,怒不可遏。
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她知道提醒他,卻不知道保護自己。
*
雖說謝衍這次的傷比上一世好,可全身也布滿了長長的傷口。
曲箏拿著棉巾戰戰兢兢的擦拭血跡,生怕用力過猛。
謝衍瞟了她一眼,調侃道,「不用怕,我沒那麼嬌氣。」
「哦。」曲箏這才放開手腳。
她的手很輕,很軟,沒有骨頭一樣,拂過男人硬彈的皮膚,就像輕羽划過心房,激起一陣酥癢。
謝衍乾咽了一下嗓子,喉結跟著滾了滾。
曲箏專心致志的處理傷口,沒注意到他表情的變化。
他身上的傷口又深又多,才忙了不到一半,曲箏就累得小口喘氣,額角細細的絨毛間滲出一層汗珠,鼻頭也濕濕的,把透明的皮膚洇成淺紅色,像熟透的桃子。
謝衍漫不經心的撇開視線。
處理完上面的傷口,曲箏彎下腰,繼續給下面的傷口擦拭、塗藥,隨著她手臂的動作,胸口的軟絹交領開開合合,露出裡面雪白的輪廓,飽滿豐腴的堆擠、變形。
只看一眼,仿佛就感受到了捧在手心碾轉的滑膩觸感。
「疼麼?」感受到謝衍胸腹在微微顫動,她手輕輕按住他的肌肉,聲音柔軟,「再忍耐一下。」
忽然手腕被抓住,男人五根修長的手指鋼索般箍住她細細的腕部,緩緩將她的手指從身體上移開。
她抬頭,只見謝衍下頜線緊繃,臉上仿佛回了一絲血色,泛起微微的紅,瞳孔外闊了兩圈,黑黢黢的仿佛要吞噬人。
他端過藥匣,啞聲,「我自己來。」
說完,轉過身去,自己塗藥。
曲箏以為他不喜自己碰他,雖然覺得那些傷口還需更多的處理,但見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也沒勉強。
謝衍潦草的塗抹一番後,就慢慢的走到矮案前坐下。
待曲箏淨完手出來,就看見矮案前,謝衍已經鋪開一張御史台專用官箋,上身挺直如松,目光炯炯似炬,緊握在手中的紫狼毫仿佛一把利刃,奮筆疾書。
與剛才的虛弱判若兩人。
只是蒼白的唇色,暴露了他身上受著多麼重的傷。
曲箏走過去勸,「公爺先休息吧,身子緩好了再寫不遲。」
謝衍手下的筆沒停,搖了搖頭,「耽擱了今夜,就來不及了。」
想必是他已經查到確鑿的證據,需要儘快寫好檄文,呈給順安帝。
曲箏知道他謀劃了這麼久,就是為了這一刻,於是轉身離開,不再勸。
這一晚,前半夜曲箏幫著謝衍研了幾回墨,後半夜文情回來,她就進內帳睡下,模糊中聽到文情又替他換下一件血衣。
天亮時,曲箏起床,見案上已堆積了厚厚一沓子檄文。
而謝衍顯然是一夜未睡,臉像白紙一樣,沒有一點血絲,正對文情道,「把這些交給陛下。」
嗓子啞到幾乎失聲。
文情領命,把所有的文稿裝到一個木匣子中,帶了出去。
「公爺...」曲箏剛想叫他進內帳休息,只聽哐啷一聲,剛才還穩坐如鐘的男人,倒在地席上。
*
曲箏以為謝衍只前胸和腹部受傷,沒想到後背也有,五個御醫忙到午後才堪堪將所有的傷口包紮好。
如此看來,這一世和上一世他都不是受傷導致昏迷不醒,而是因拖著傷軀,寫了一夜的檄文。
真是個瘋子。
謝衍昏過去後,旁人都不方便,只得由她這個妻子來照顧,因著有上一世照顧他的經驗,再來一次已是遊刃有餘。<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