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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毀約又如何,他們這份約定,本身就極不平等,那是深愛之人對不愛之人的妥協。
而現在,他們站在平等的位置,她可以嘗試重新和他談條件。
感受到謝衍一瞬不瞬的目光,她星眸微轉,目光調了過去,正色道,「當初答應公爺實屬一時衝動,回頭想想,謝氏百年世家,又是超品公府,當是極重視禮儀的,因而要再度詢問公爺的意見。」
謝衍不禁重新打量這個妻子。
她臉上的凍紅已經褪去,露出賽雪白膚,唇微抿著,潤潤的像兩片合在一起的花瓣,眼睛水盈盈的,靈動如清晨的小鹿。
只是不知何時,又多了點成親前沒有的成熟和鎮定,才得以波瀾不驚的給自己的出爾反爾找藉口。
謝衍彎腰,視線和她的眼睛齊平,眉尾稍向上提,輕笑,「真是詢問我的意見?」
曲箏不動聲色避開他的視線,平靜道了一聲,「是。」
男人直起腰,視線又恢復了居高臨下,「我的意見是,婚前的約定不變。」
*
望北書齋,寅時,謝衍練劍歸來,見文童坐在廊下,懷裡抱著一個牛皮紙袋,手不停把裡面的東西往嘴裡填。
經過他背後的時候,謝衍只是隨口一問,「吃的什麼?」
文童下了一跳,慌忙起身,回道,「牛肉乾。」
末了又補充,「少夫人給的,這麼兩大包呢。」
文情在旁邊「嘁」了一聲,不知道文童還要炫耀多少遍。
謝衍把手裡的劍給文童,順便睨了那紙包一眼,道,「夠你嚼的了。」
文童嘴咧開,連連點頭,「夠嚼好久呢,我算是開眼了,這江南首富人家,出手就是大氣,我聽說曲府常常給下人一賞就是一匣金裸子。」
謝衍腳下一頓,轉過身來,疑目看著文童。
文童非常肯定的點點頭,「公爺也覺得不可思議吧。」
謝二爺給謝衍打小報告的時候,文情跟在身邊,聽文童這麼說,蹙眉道,「少夫人給宮裡內監也賞了一匣金裸子,被謝二爺說成攀交宮人,想來是誤會了。」
文童氣了個倒仰,「什麼誤會呀,他就是故意報復少夫人。」
謝衍面色微變,「此話怎樣?」
文童一向消息靈通,娓娓道來緣由,「我聽府里的下人說,成親前二爺見少夫人去順昌記買了好幾塊羊脂玉料,以為是送他的,玉師父都提前請好了,只等著收禮呢,誰知敬茶那日沒收到,就惱羞成怒,惡意編排少夫人唄。」
說完,文童又輕蔑一笑,「他以為真有人信啊!別人又不是...」話沒說完,就見謝衍轉身走了。
文情一把拉著他的耳朵,半提溜起來,恨恨道,「你啊,想多活兩天,就少說兩句吧。」
文童揉揉耳朵,他到底哪裡說錯了?
*
聽說曲箏一個人回門,謝府的人都得了懶骨病,沒人去送,只有管帳的方佩鳳站在大門外,指揮著下人把幾盒喜餅喜果往馬車上搬。
繡杏瞅了一眼,撇撇嘴,小聲道,「誰稀罕,都是婚宴那天剩下的。」
這種小事卻影響不到曲箏的心情,因為今日就能見到父母了。
她特地挑了件亮色的織金紗裙,外罩一件純白色的鹿皮斗篷,好看又保暖。
方佩鳳指揮人的功夫,忍不住打量曲箏這一身穿著,想問在那間鋪子買的,可看了緞面和繡工,又覺問了也買不起,於是打消念頭,只是悄悄多看了幾眼。
沒見之前,聽聞是曲箏先向謝衍許了芳心,方佩鳳以為這位千金大小姐必定是蠻橫粗鄙的,除了荷包鼓,別的一無是處,進門後才發現自己錯了。
炊金饌玉養出來的女子,貴氣天成,在人群里特別顯眼,再加上曲箏另有一股大方脫俗的氣質,往那一站,就是鶴立雞群。
不過她的對曲箏的羨慕很快就被同情取代,瞧這冷冷清清的歸寧場景,還少夫人呢,連她這個二房次媳都比不上。
她歸寧那日,不但有丈夫陪著,回門禮好賴也裝了兩馬車,而今天,連馬車都省了。
同為嫁進來的媳婦,她心裡還是有點不忍的,但大伯和公爹攔著庫房,不讓搬,她只好叫人揀了些婚宴那日剩下的禮盒,好歹湊個數。
曲箏上了馬車,方佩鳳客客氣氣的代謝家人向她的父母問好,然後一轉身,突然見她家那矜貴的小公爺正走過來。
蒼松般的身子,清俊的臉,是多少女子的閨夢人。
曲箏正打算放下車簾,見方佩鳳面有異樣,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也看見了謝衍。
車廂外的繡杏則興奮不已,激動的問曲箏,「公爺這會來,是要做什麼?」
曲箏心裡有氣,才不管他來幹什麼,唰的一聲拉上車簾。
曲箏的動作,謝衍看的一清二楚,猜她還在生自己的氣,看來他昨日真的把話說重了。
這門婚事雖不是他本意,卻也不想新婚三日,就給她留下謝家欺負人的印象。
他走到車窗前,曲指扣了扣車廂,「我同你一起回曲府。」
車廂里淡淡的「嗯」了一聲。
謝衍抬頭,圍著馬車看了一圈,擰眉。
即便他不太知道嫁娶的禮節,也覺得歸寧這麼重要的一件事,夫家只派一輛馬車也太寒酸了。
面色一沉,責問文童,「你沒給中公帳房回門禮單?」<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