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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瑛柳想想後,心裡又釋然,聽到也沒關係,她可是向著他說話。
聽說謝大人的馬車來了,右側本就寸步難行的車道,徹底不動了,大家紛紛撩開車簾,拱手作揖道,「謝大人安。」
位於權利中心的人都知道,順安帝帶著麗妃和一群美姬在溫泉行宮造人一個月,非但沒播下一粒種,身體先倒下了。
順安帝終於認了自己斷子絕孫的命,轉而去尋道問仙,整日和幾個道士廝混,無心政事。
目前在北鄢掌權的正是這位出仕不過半載的輔國公,是以沒人敢和他的車架並行。
曲箏感覺不對勁撩開車簾的時候,正看到謝衍的一角後腦勺消失在前方的車流中。
她已經做好遇見謝衍的準備,畢竟蔣大人曾經是他的上峰,宴客沒有不請他的道理。
雖然見面時她可以做到陌然視之,心裡多少還是有點排斥和他在同一場合,夫妻和離就如破鏡,最好的狀態就是天各一方,沒必要重新拼起來,重圓就更荒謬了。
裂痕那麼大,怎麼重圓?
她因為特殊原因沒有辦法回江南,和他生活在同一座城已屬無奈,再常常見面,簡直是種折磨。
可是為了徹底離開這裡,她又不得不出來社交,如此一來,他們的交集就多了。
再忍一忍吧,曲箏默默勸慰自己。
等謝衍進了蔣府,車流才慢慢移動,好在這段路也不算長,曲府的馬車很快就挪到大門口。
曲箏走出車廂,剛要下車時,突然感到對面一陣冷光,抬眼,看到馮瑛柳憤然轉身的背影。
曲箏無奈笑笑,倒也沒太放在心上。
曲箏剛進門,蔣夫人一眼就看見她,撇下身邊的人走過來,拉著她的手左右打量,「氣色怎麼比婚...之前還要好?」
蔣夫人差點說漏嘴,兩人相視笑了笑。
蔣夫人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多可惜呀!」
曲箏怕她這個時候還做和事佬,忙笑盈盈道,「猜猜我帶了什麼好吃的來。」
因為還在年節里,北方人走訪拜客時除了節禮,還會額外帶五辛盤,所謂五辛盤既用大蒜、姜、椒、胡荽等辛料和食,製成春盤,互相饋贈,一則驅寒氣,二則取其諧音「新」,寓迎新納福之意。
蔣夫人順著她的話問,「帶了什麼?」
曲箏朝門外招了招手,須臾就見吳常帶著兩個健仆抬了一個半人高的食盒過來,打開後,只見屜內鋪著一層薄薄的白冰,冰上鋪著造型各異的魚片、貝肉、紅蝦,旁邊還放著一小碟淡綠色的芥辛。
經過的人都忍不住駐足觀望,好奇這稀罕物是什麼。
蔣夫人一邊命人將食盒抬去擺在長宴桌的正中,一邊跟曲箏調笑,「你這春盤新穎精緻,誰捨得動筷吆。」
曲箏謙謙一笑,說,「食物做出來就是給大家吃的。」
蔣夫人一聽這話,忙對站在旁邊垂涎已久的客人說,「曲大小姐都發話了,大家就別客氣了,都來嘗嘗鮮。」
那三屜辛盤實在不少,從中間桌頭擺到桌尾才堪堪擺開,賓客好奇的圍過來,無不感慨曲家大小姐出手大方。
大家都紛紛圍到長桌前,坐在上首一動未動的謝衍就顯得特別明顯,他深邃的目光穿過重重人頭,落在曲箏身上。
離開鎮國公府之後,她整個人變得明媚而鮮艷,今日這條石榴花的襖裙,暖紅的顏色趁得她一張小臉芙蓉花瓣般清麗,眉眼上彎,嘴角噙一絲笑意,整個人溫婉鬆弛,完全不像剛和離的女子。
反倒是他一個人烏沉沉的坐在上首,一副被拋棄了的模樣。
謝衍這才相信她說的話,他好像真的不服氣,她憑什麼先離開?
為什麼主動的是她,先冷的也是她?
心裡仿佛打碎了油醬鋪子,一時間酸、澀、苦、辛全涌了上來。
曲箏雖然餘光看到了謝衍,也感受到了他冷冷的目光,卻並沒回應,只當不知。
有那嘗過曲箏帶來辛盤的,對味道讚不絕口,問她用的什麼食材,肉質為何如此新鮮。
曲箏解釋,「這是深海里捕撈的冷水海產,自凌海港上岸,而後運至上京,鮮切後裝盤。」
這吃法可太新鮮了,還帶著股淡淡的矜貴,有人嘆氣,「就是不知道哪家酒樓有賣?」
有人接話,「沒有賣的,我在上京活了三十年,還是第一次見。」
曲箏心如電轉,突然就有了想法,她可以在京城開一個生鮮酒樓,利潤巨大,且不可複製。
她細細觀察,發現大多數人的接收度都很好,吃了一口都會去夾第二口。
有大膽的青年夾著貝肉問她品名,她都耐心解釋,不一會兒身邊已經圍了一圈的貴家公子。
謝衍看著曲箏身邊心猿意馬的公子哥,擱在錦袍上的手不自覺攥出了青筋。蔣大人剛給謝衍揀了一盤辛食端上來,見他整個人凜若霜雪,手一抖,差點把盤子打翻。
忙小心翼翼的問,「公爺,可是有哪裡不妥?」
謝衍收回視線,黑瞳顯出不悅,聲音卻淡淡問道,「為何還不開宴?」
蔣大人心想,這辛盤還沒嘗完,哪裡能開宴呢,但他素來了解謝衍,這個表情說明他已經動怒了。
雖不知哪裡惹他不喜,蔣大人也不好問,只能硬著頭皮對下面喊,「撤五辛,開宴。」<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