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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箏剛踏進來就被一個小宮女引著來到一個半圍起來的錦幛內,原來一群貴女正陪著麗貴妃鑑賞書畫。
每年上巳節行宮春宴都雅趣頗多,祓除畔浴、吟詩作畫、曲水流觴、射柳、放紙鳶,大家各得其樂,能玩整整一日。
曲箏進去後先和麗貴妃請了個安,隨後獻上自己帶來的菓餅魚鮮等吃食。
沒有了皇后的打壓,麗貴妃精神氣質俱佳,命人接過食匣,笑盈盈的拉著曲箏的手,言語一如往常的親昵,「本宮有好些日子沒見你了,待會畫舫布置好了,咱們泛舟河上,好好說一陣子話。」
曲箏屈膝應是,「我也正好有事同貴妃說。」
寒暄完,曲箏抬頭看到貴妃和眾人正在圍觀的那幅畫,臉上微微出神。
麗貴妃仿佛捕捉到她的心思,睇一眼周圍的人,笑道,「這副畫是謝大人帶來的,他們啊,都圍在這裡看半天了。」
一句話,旁邊的貴女俱都紅了臉,悄悄低下了頭。
半晌才有人接話道,「當年長公主雅善丹青,墨寶千金難求,後來聽說小公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只可惜畫作從不外流,我們啊今日借著貴妃的光才得見真顏,可不得圍在這裡使勁看。」
說起這個,貴妃還挺驕傲的,她也沒想到謝衍不僅出席了今日的春日宴,還帶了自己的畫作來,要知道往年蕭皇后和蕭太后主持上巳節的時候,都沒這個面子。
曲箏又抬眼看了下那副《春山圖》,這才知道為什麼看著眼熟,原來是謝衍的畫。
謝衍自小跟著長公主習畫,天賦頗高,只是後來他志不在此,雅興來了偶做一副,掛於書房。
曲家在江南有數家畫廊,曲箏也算略有薰陶,上一世第一次見到這副《春山圖》時,眼前就一亮。
猶記得她當時還衝謝衍腹誹了一句,「這麼好的春山景,掛在書房蒙塵多可惜,就應該上巳節的時候拿出去,和外面的陽春三月爭一爭春。」
沒想到這一世,謝衍還真拿出來了。
就在曲箏思忖間,周圍的貴女都在有意無意的打量她。
她和謝衍的愛恨糾葛有很多傳說,真真假假誰也說不清楚,此刻見她站在謝衍的畫作前,那些對謝衍動了心思的閨閣女子百爪撓心,恨不能當著她的面刨根問底。
這些貴女中要屬馮瑛柳最心直口快,蹙眉看了曲箏一眼,作勢剛要開口,卻被她的二妹拉出了人群道:「姐姐是不是又想挑釁曲姑娘?你難道不知道她現在身份地位都不同了?她已經不是商家女,而是陛下親封的五品宜人,比你我的地位都高,況且麗貴妃和清樂公主都同她交好,謝大人對她又舊情復燃,你說,這些人哪一個咱們惹得起,侯府又有幾斤幾兩讓你這般折騰?」
馮瑛柳憋得滿臉通紅,卻也不敢還嘴。
她雖然是姐姐,卻是庶女,二妹是侯府嫡女,她不敢公然頂撞,只能恨恨的低下了頭。
忽而聽到麗貴妃問了曲箏一句,「謝大人的畫她們見得少,稀罕的很,你總沒少見吧?」
曲箏垂睫,「我這也是第一次見。」上一世見過一回,這一世確實沒見過。
聞言,馮瑛柳猛然抬頭,拖著調子故意沖二妹道,「舊情復燃?他們哪來的舊情?」
二妹訕訕橫了她一眼。
*
曲箏從錦幛出來,就看到河對岸投壺的清樂公主,她沿橋過去,才發現蕭景行也在。
蕭景行看見曲箏,扔下手裡的箭矢就迎了過來,清樂一愣,停下了手中投壺的動作。
「曲姑娘。」蕭景行停在曲箏面前,看著她的目光熱切,仿佛胸中積聚了千言萬語要和她說。
曲箏盈盈沖他點了點頭,面色恬靜,「見過蕭將軍。」
蕭景行剛欲說什麼,清樂公主已經沖曲箏招手,「阿箏,快來陪我投壺?」
曲箏如臨大赦,忙走了過去,接過清樂公主遞過來的一根箭矢。
她雖然也玩過投壺,卻技術不精,陪清樂公主玩了幾把就站在旁邊當起了鼓掌的觀眾。
清樂見她不喜玩投壺,提議去不遠處的山丘上放紙鳶。
今日有風,空中已經飛起了不少紙鳶,曲箏在江南時也喜歡玩,欣然同意。
只是她第一次參加京城的上巳節,不知道要自己帶紙鳶。
見清樂公主那隻碩大的蝴蝶飛上天,她羨慕不已,讓繡杏去折幾根柳枝做框架,自己則走到吟詩作畫的攤子前,朝那裡的老學究們借了幾張白宣。
道謝後剛要離開,蕭景行走過來,不解的問,「你要白宣做什麼?」
曲箏道,「做紙鳶。」
蕭景行撇撇嘴,抬臂將她手裡的宣紙抽出來,扔回桌案上,朗聲道,「白紙紮的紙鳶看著多不吉利,你在這等著,我這就快馬到坊間把京城最好看的紙鳶給你買了來。」
曲箏張口剛欲說不用,身後一道沉金碎玉的聲音在她之前開了口,「蕭將軍不必費那力氣。」
曲箏轉身,見謝衍不知何時站在桌案後,說話間從毛筆架上拈下一支細峰毛筆,慢條斯理的在硯台中沾了沾。
蕭景行蹙眉,聲音帶著慍怒,「不然你有什麼好的辦法?」
周圍方才還在暢意抒情的老學究頓時屏氣凝神,感受到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謝衍卻泰然自若,待毛筆沾滿了墨汁,拿過被蕭景行扔回來的宣紙,手腕一轉,在上面揮毫潑墨。<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