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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不應求的年代就是這樣,供銷社的職工脾氣都不小,周湘雲大丈夫能屈能伸,誰讓咱有求別人呢,沖男同志一個勁兒地笑,跟不要錢似的,「同志請問回收豬皮嗎?」
「不回收。」對方一口拒絕,不帶看一眼的。
周湘雲不介意地又道:「我這裡還有些豬下水,都洗乾淨了,供銷社要是回收的話,我可以便宜讓給你。」
供銷社是有回收豬皮和豬下水,但量不大,一般都是供銷社內部人員的關係戶,他們也好從中賺一兩塊差價。
反正是賺差價,賺誰的不一樣,而且比起熟人,生人更有搞頭,
想到這,蘇子成這才把頭抬起來。
看到周湘雲那張臉,蘇子成明顯發了下愣,他每天待在供銷社,迎客送往這麼多女同志,就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小姑娘,大眼睛,小鼻子,紅嘴唇,笑起來兩個小酒窩,比電影裡的白毛女還要俊,看一眼就挪不開的那種。
作為演員,周湘雲習慣了被人注視,並不覺得不自在,不過現在是七十年代,大多女同志還是比較矜持的——周湘雲微微抿唇,看對方一眼,快速垂下長睫。
她的睫毛又長又密,密密整整地在下眼瞼處投出一片小陰影。
長睫眨動,陰影忽明忽暗。
蘇子成跟著眨了下眼睛,收回視線,紅著臉問周湘雲,「東西帶來了嗎?我先看看。」
周湘雲輕輕點頭,將腳邊的背簍拎起來遞過去,蘇子成起身去接時,不小心劃了下周湘雲的手背上,臉上的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至脖頸,蘇子成感覺心跳如雷。
為掩尷尬,他埋頭翻看周湘雲帶來的豬皮和豬下水,良久過後,心情才稍稍平復了些,就又忍不住地去看周湘雲。
還在笑,酒窩明晃晃的,晃得人眼暈。
蘇子成輕咳一聲,扶著背簍邊沿說,「這些東西,供銷社收倒是收,不過也不瞞你,為保品質,一直以來我們都有固定的合作殺豬匠,不知道你家那位?」
一看年紀就比他小,肯定沒結婚沒對象,但萬一呢?
「周戰山,曾家村人,我爸的技術,同志大可放心,一進臘月,好多村子找他殺豬,基本上都能排到過小年,同志,你要相信群眾的眼睛……」
周湘雲話沒說完,蘇子成迫不及待地插嘴,「周同志,我們收你這些東西。」
「真的?」周湘雲欣喜若狂的同時,帶著一絲絲疑惑,「同志,你們不是有一直合作的殺豬匠嗎?」
蘇子成解釋道:「一直合作,也是為了保證質量,而周叔的技術,我早聽說過,當然一百個放心。」
周湘雲大舒一口氣,衝著蘇子成笑道,「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不然蘇同志因為我受人閒話,叫我怎麼過意得去。」
蘇子成:不行了!怎麼能有這麼善良為他人著想的女同志。
「周同志,我先去算算價格,你稍等一下,」蘇子成拎起背簍去了裡間稱重,很快回來跟周湘雲報了價,「豬皮重六公斤,豬下貨四十一斤,按我們供銷社的收購價,一共二十三塊六毛,周同志你數數。」
「不用數了,我信得過您。」周湘雲早看出來了,對方是個十足的顏控,而她對自己的美貌信心滿滿,在後世美女層出不窮的娛樂圈,她都能常青樹般屹立不倒,更別說這個樸素的七十年代,小姑娘們沒有花哨的衣裝,沒有高境界的化妝技術,放眼望去,一溜兒的素麵朝天,只有天生麗質自身底子過硬,才能成為茫茫人海中最閃亮的那顆星。
星星算什麼,她要做就做太陽,即便刺眼,也要追逐。
他們才剛認識,她就這麼信任他,讓蘇子成心中生出成就感和責任感,他一定不能辜負她。
「周同志,以後這些東西,你就往我這送,我保證不吃你差價。」小半會兒工夫,蘇子成就把供銷社的商業機密拱手告知,周湘雲要是再多套兩句,他怕是能把自家祖墳埋在哪裡講給她。
「同志您真是個好人,謝謝您。」為了省下差價,周湘雲不惜出賣色相。
蘇子成撓撓頭,笑得靦腆,「周同志就別一口一個您了,我叫蘇子成。」
「周湘雲,」周湘雲自我介紹完,伸手過去,「以後還得多麻煩蘇同志。」
蘇子成小心翼翼地握住周湘雲,「周同志客氣了,以後要有什麼需要,儘管來供銷社找我。」
「好。」周湘雲自然不會客氣,前文提過了,這是個需大於供的時代,有個供銷社的朋友,買東西會方便很多。
按流程,蘇子成給周湘雲寫了收購單子,周湘雲在上面簽了字離開,蘇子成拿著單子來回看,眼神越來越痴迷,小聲嘀咕道:「不僅人長得好,字也寫這麼好,要命呀。」
蘇子成二十歲進的供銷社,之前在肉聯廠當貨運司機,因為蘇母覺得開車危險,一天三回跟他念叨,還讓他的五個姐姐輪流勸他,沒有辦法,蘇子成只能妥協。
不情不願在供銷社幹了五年,每天都想辭職回去開車,頭回對老母親的決定心懷感恩。
「蘇同志。」周湘雲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