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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回豬,拿回來五六斤肉,積少成多,做成臘肉留家裡吃,一家人一年到頭哪能吃這麼多肉,這不是浪費嗎?
李春花想要錢,跟周戰山提了好幾次,周戰山礙於臉面不好開口,一拖再拖,李春花難得說了,反正說了又不聽。
藉此機會,讓周湘雲試試水,這丫頭鬼點子不是多嗎?看她能不能說動老頭子,一旦說動,往後每年年底就能多一筆收入,就算說不動,她也不吃虧,那張大糰子不就省了。
不愧是曾家村第一算計,周湘雲對李春花還是很佩服的,不過她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心頭早有了盤算。
周湘雲一口答應,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李春花有眼力見地收了碗筷回灶房清洗,留下周湘雲母女對陣老逼登周戰山。
周湘雲笑著靠過去,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周戰山已經站起來往外走,邊走邊念,「身上都有味兒了,我得換身衣服去。」
「爸爸,我幫您。」周湘雲越挫越勇,牽起小苗苗追上去。
之所以說追,還不是因為周戰山一聽她說要幫忙,腦子轟地一下,餵飯就算了,還要給他穿衣服!他多大年紀了,又不是三歲小娃娃,周戰山跑了起來,以最快速度衝進房間,反手關門上栓。
接著響起敲門聲,周湘雲溫溫柔柔地告訴他:「爸爸,您慢慢換,我和苗苗等您,不著急。」
周戰山想逃——插翅難逃。
早期農村殺豬統一趕到食品站集體屠宰,那個時候一個公社只有一個食品站,每逢年底公社下面的村子預約排隊,不然辛辛苦苦趕過去又得攆回來,很折騰。
近兩年政策放寬了些,只要去食品站弄到□□,各村子就可以找殺豬匠殺豬,這些殺豬匠大多是兼職,比如周戰山,平時下地掙工分,到年底才去殺豬賺外快。
殺年豬無疑等同於提前過集體年,熱鬧程度可想而知,一大早,四個大隊長就拿著大喇叭張羅起來,其實根本不用張羅,各家各戶早就自發性地成群結隊往曬穀場走去。
孩子們更是興奮地一夜沒睡,對於大人來說,殺完大肥豬不僅有殺豬菜吃還有肉分,而孩子們明顯覺得好耍一些,一碰頭,沒有硝煙的戰爭就已經拉開帷幕,今年的豬尿泡最終將花落誰家,讓我們拭目以待。
七十年代物資匱乏,皮球那可是稀罕物,孩子們就把豬尿泡吹脹當球踢,可以玩好久,一直到豬尿泡破掉,再有球踢就要等到第二年,即便如此,孩子們也樂此不疲,開心就這麼簡單。
李春花和周戰山出門的時候,周湘雲還在睡覺,小苗苗一個人坐在門口,雙手托著下巴,捧著軟乎乎的小臉,不吵不鬧等她媽醒。
聽到村頭有人拿大喇叭說話,小苗苗忙起身站到門檻上,小手扶著門框,踮起腳,伸著脖子不住張望。
小苗苗沒見過殺豬,想去看,但媽媽在睡覺覺,她不能吵媽媽。
周湘雲終於睡醒,睜開眼睛看到懂事乖巧的小糰子,不忍心再拖,簡單地洗漱完就牽著她趕去曬穀場。
曬穀場上擠滿了人,上了年紀的老一輩基本插不上手,坐一邊熱烈地討論著是今年的豬肥還是去年的肥,孩子們被自家大人明令禁止靠近殺豬場地,只能跟著爺爺奶奶在這邊瘋跑瘋玩。
村裡的年輕一輩,除去抬豬和摁豬的五六個固定人員,其他人在四個大隊長的帶領下,搭灶、擔水、搬柴、綁繩……所有人都是一臉歡喜,有說有笑。
周湘雲牽著小苗苗,笑盈盈地打殺豬場地路過,完全沒有停下幫忙的意思,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了老人隊伍,甚至給自己找了一張小馬扎坐。
曾六爺給曾六嬸遞眼神:這丫頭來這麼晚也不去幫忙?合著白吃白喝來了?跟她媽一個德行!
老爺子因為車錢那事,心裡還怨著李春花,連帶看周湘雲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曾六爺一直這樣,啥啥看不慣,但絕不自己出頭,就拱自己老伴的火,曾六嬸衝鋒陷陣,他摘得清清白白。
「小雲不去幫忙?」曾六嬸立馬問周湘雲,踩一捧一,「你看你二嫂子多積極,天不見亮開始忙活,到這會也沒坐一下,你怎麼才來就坐下了?」
周湘雲扭頭瞧了眼,黑壓壓的那麼多婦人,她也不認識哪個是她二嫂子,反正笑就對了,「我怎麼能跟我家二嫂比呢?她男人是大隊長。」
「周湘華還是你二哥,你這啥不乾的,不是給他臉上抹黑嗎?」先前李春花要筍子,周湘雲不作為的態度,曾六嬸對她的好印象破滅得一乾二淨。
「抹黑就抹黑吧,總比連累大傢伙得好。」犧牲小我成全大家,就算被誤會,她也不在意,多善良多有心一姑娘。
城裡不殺大肥豬,周湘雲沒經驗,只會幫倒忙,到時候殺豬菜不好吃,亦或者壞了豬肉品質,誰來擔這個責?
更何況已經夠多人幫忙了,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何必吃飽了撐得慌沒事找事干。
「小雲,別聽你六嬸子攛掇,你呀,就安心在這坐著,給咱講講你們城裡的有趣事兒。」最後發話的是曾大老爺子,這位在村里輩分最高,就連曾六爺都得叫他一聲大爺爺,小苗苗他們喊他老祖宗。<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