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最後是今天醃篤鮮的重頭戲,他們辛辛苦苦挖回來的冬筍,沒想到燉了一下午,居然保留了筍子原有的清香脆嫩,表面附著一層濃厚的湯汁,仍不油膩,而是錦上添花,鮮得恨不得把舌頭一塊吞進肚子。
周湘雲很快炫完兩碗醃篤鮮,給自己盛了一碗白米飯,往嘴裡扒了一口,軟糯香甜,就是這個味兒,周湘雲感動得快哭了,她終於吃到心心念念的白米飯了!
李春花也盛了飯,接著往碗裡舀了一勺醃篤鮮,湯汁多於食材,周湘雲有樣學樣跟著舀了一勺,先把食材揀著吃掉,再就著湯汁吃米飯。
周湘雲嘗了一口,眼睛刷地亮了,湯汁已經浸入米飯,咸鮮適宜,軟而不爛,根本不需別的下飯菜,周湘雲一口接著一口,反應過來,一碗飯已經見底。
添飯的空隙,瞧了眼旁邊的小苗苗,兩歲半的小奶娃早就學會自己吃飯,有模有樣地拿著木勺,舀起一塊臘肉,認真吹吹,嗷嗚一聲放進嘴裡,等著碗裡飯菜沒那麼燙了,埋頭下去,大口大口地往嘴裡扒,吃得腮幫子鼓鼓囊囊。
見小糰子吃那麼香,周湘雲感覺自己還能炫幾大碗。
要不是李春花罵罵咧咧攔下,母女兩個非得把肚子撐爆了,李春花將所剩無幾的醃篤鮮收進灶房,「一個兩個餓死鬼投胎的!老婆子這是造的什麼孽,攤上你們兩個討債鬼。」
這麼大一盆醃篤鮮怎麼著也能吃上兩頓吧?誰想一頓就給糟蹋完了!李春花總覺得自己虧大了,她麼兒都沒得到吃。
周湘雲臉皮厚,李春花罵再難聽,她也不受影響,跟小苗苗兄妹兩個,扶著漲起來的肚子,慢悠悠地在院子裡轉圈消食。
天已經黑透,夜風寒寒,或是吃了醃篤鮮的緣故,周湘雲一點冷,反而舒爽更多些。
周湘雲忽然覺得有這種平平淡淡騙吃騙喝的小日子過也挺好的。
之後周湘雲幾乎每天都在趕集,跟李春花一塊忙著「銷贓」,回家製作筍乾,轉眼一晃臨近小年,頭天晚上,村委會挨家挨戶通知:明天村里殺過年豬,讓大夥過去幫忙。
周湘雲聽到通知第一反應,殺完豬不就有殺豬菜吃嗎?醃篤鮮過後,李春花恢復了分餐吃飯,每頓只能吃個七分飽,終於又可以敞開來吃了,周湘雲暗自搓手,明兒個一定要拿出後世吃自助餐的氣勢:扶牆進去,扶牆出來。
周湘雲越想越激動,眼神灼灼發燙,然後就聽到李春花幽幽地來了一句:「明天殺豬,你爸也回來,醜話說前面,做好準備。」
話音剛落,周湘雲還沒反應,院門從外面被人推開,身材魁梧的男人,帶著血腥帶著戾氣,走了進來。
周戰山不歡迎周湘雲,甚至可以說排斥,之前收到周湘香電報說周湘雲決定回曾家村,周戰山氣惱地將電報撕成碎渣:他們老周家廟小,容不了這些個姑奶奶,都是些養不熟的白眼狼。
周戰山原先對周湘香有多寵,就被她不告而別回城這事兒傷得有多深,連帶對自己未曾謀面的親閨女也心生芥蒂。
害怕是第二個周湘香,一片真心錯付,還不如養一條狗。
所以說極品呢,養女傷了他的心,遷怒到親閨女身上。
周湘雲嬌軀一震,強打精神。
周家最難攻略也是最大的NPC,周戰山,他回來了!
第17章
周戰山一進院子, 一股森然之氣就席捲而來,比這大冬天的冷風還刺骨,周湘雲打了個寒顫, 偷偷打量對方。
周戰山年近花甲, 頭髮花白, 歲月的痕跡,臉上明顯可見,但整個人的精氣神不減當年,迸發著凜冽威嚴的神氣。
手裡拎了一把殺豬刀, 用牛皮紙裹得很嚴實,即便如此, 周湘雲還是聞到了血腥味, 她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李春花見丈夫回來,將納到一半的鞋底放進針線簍里, 接過周戰山另一隻手裡提著的豬肉, 去灶房給他弄吃的。
周湘雲以為周戰山也會離開,比如回屋稍作休息後再吃飯, 或者先洗個澡……連著殺了大半個月的豬, 身上的腥味比殺豬刀還要濃。
結果,他沒有。
而是鐵青著臉坐到周湘雲對面,李春花剛才坐的小板凳上,離得近, 周湘雲被熏得眼睛疼,藉以整理頭髮的契機, 將臉不著痕跡轉向一邊, 不想被生化武器正面攻擊。
周戰山一坐下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面: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梳著兩根又粗又長的麻花辮, 頰邊散落幾縷碎發,風一吹,亂了,她伸手攏到耳後,露出一張瑩玉瘦弱的側臉,和一雙以肉眼可見變紅的大眼睛。
她很怕他!周戰山垂眸皺眉,瞥到針線簍里的鞋底子,那是李春花用家裡的碎布料拼湊起來的千層底,看那尺寸大小,應該是給小娃娃做的。
周戰山抬頭,望著灶房的方向,就算事實擺在眼前,他也覺得不可思議。
家裡小孩兒不少,孫子輩就有五個,老婆子從沒給他們納過鞋底,每次只給小兒子做鞋子,甚至連他也得求姑姑告奶奶,老婆子才會大發善心地給他納一雙。
現如今居然主動給外孫女做鞋子!這母女倆趁他不在給老婆子灌了什麼迷魂湯,他得好好瞧瞧,他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周湘雲之前跟曾六嬸打聽周家人員,幾個婦人聊其他人還算平和,唯獨提及這個周戰山,每個人臉上或多或少面有懼色,搞得像對方要吃人一樣。<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