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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織感受到了來自身後的溫度,裴鐸的體溫雖低,但依舊是人,呼吸滾燙,氣息落在了林織的側頸上。
聽見裴鐸說錯了,林織有些詫異,他可不認為裴鐸會同意,錯了只能說明他這個答案不是裴鐸會做出的反應,不代表裴鐸的反應就是三枚銅錢朝上。
「若是我的話,那三枚銅錢都會化為粉塵。」
裴鐸這般說著,親著林織的脖頸。
他的聲音仍帶笑意,可其中透露出來的意味可不是什麼良善氣息。
「不僅如此,我可不會像這話本里的夫子那般弱態,何需那獵戶出場,那惡霸對你調笑一句,夜裡便要被厲鬼索命。」
裴鐸嗅聞著美人發香,面上仍是一副溫和之相,眼裡卻凝著戾氣。
「所以不必擔心我死了你要改嫁,小狐狸,死了我也守著你,如何?」
裴鐸的語氣戲謔,卻透著真實意圖。
他要是成了厲鬼,這話本子便得改成俏寡婦和鬼夫君。
他自然不會讓小寡婦來他的墳前問改嫁之事,要是發生了,他不僅要把小寡婦的銅錢絞碎,還得把人關在屋子裡讓他認清誰才是他夫君。哪怕大著肚子求饒也不管用。
這種意味濃烈到讓人脊背生涼的話語叫人不寒而慄,只是裴鐸懷裡的妖狐似乎沒察覺到那股涼意,吃吃笑道:「好啊,大人可要說話算數,倒時我用妖力護著你,定然不會讓你被道士和尚鎮妖師給收了去,不過我更希望大人活的久些。」
裴鐸挑眉:「好啊,我長命百歲,倒是滿臉皺紋牙齒掉光你也不嫌我?」
林織沉吟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
裴鐸感覺到了他的遲疑,捏了捏他的面頰,笑罵道:「小沒良心的。」
如此笑談間,似乎生死之事也看淡許多,裴鐸還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說不定死的早變成鬼的時候還能維持容顏,再久些他活著的時候就要注意如何駐顏有術了。
誰讓他瞧上的是只沒心肝的小狐妖,還坦率的很。
林織急急忙忙說:「我可還沒說我嫌呢,大人可不要冤枉我,我狐族自然有能讓人變漂亮的法子,我肯定會想辦法的。」
狐妖的聲音在裴鐸似笑非笑的視線里越來越低,不免有些羞惱道:「不說沒影的事了,我又不是那話本子裡任人拿捏的寡婦,就算大人死了我也斷然不可能去殉情的。」
這話倒是聽的裴鐸心裡一梗,笑意也稍淡了些,他自是知道狐妖不會如此,也不希望他如此,可聽見林織這麼直白的說出來,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只聽狐妖繼續說:「死了便什麼事都幹不成了,我還有好多事要替大人做呢,怎麼能死呢。」
「哦?我有何事需要你替我去做?」
還是很多事?
這倒是讓裴鐸起了興趣,想要好好聽聽,他平日可沒讓小狐狸替他辦什麼事,小狐狸對他的許多安排也並不知情,要怎麼幫他,他可還沒到交代後事那一步。
林織伸出手指,一邊念著一邊數說:「我得替你看著小侄女,以免她過得不好被人欺負了,我還得幫你看看你挑的新的鎮妖司的主司如何,符不符合你的預期,我還得看著那些人幫你立碑上面刻的什麼,裴家的那些人會不會好好供奉你,有沒有把你擺進宗祠。」
「以後逢年過節我看誰供奉你不用心,我就教訓他一頓,看看誰還敢馬虎。」
小狐狸說到最後近乎自言自語:「大人你要不讓他們早點給你弄個廟吧,這樣享的香火多,得用金子塑,旁邊刻滿符籙讓妖邪不侵,不對,不行,太厲害了把我也擋在外邊怎麼辦,要是掉漆了我都沒法給你補。」
「你瞧,我有這麼多事要做。」
小狐狸欲仰頭看著裴鐸,卻被捂住了眼睛,迎接了近乎將他吞噬般的親吻。
裴鐸淺棕色的眼眸帶著遠山霧氣般的濕潤,被他斂下。
他並不知道林織會想這些,他對世人如何評說,死後是否有人祭拜也並不在乎。
從他入宮當太監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想過死後有人摔盆有人紀念。
他對裴家只求無愧於心,從未想過他們如何回報,但小狐狸卻想到了。
想來也是去好好地了解了一番人世的掛念,心思至純至真。
深吻結束,裴鐸呢喃道:「那我可得活久些,多多督促,可不能把你忙壞了。」
裴鐸還有許多事未做,但此刻卻有了種卸下所有的輕鬆感。
似乎有什麼東西已經被他徹底放下,再無枷鎖纏身。
然而裴鐸話是這麼說,現在讓林織忙壞的還是他。
那堆疊於體內的濃稠到化不開的靈力讓可憐的孕夫在睡夢中也不得安寧,偏偏裴鐸張口還能顛倒是非,說是孩子需要充足的靈力才能生下來健康,好都能被養活。
林織最後只能眼尾泛紅地抱怨根本沒有,卻依舊被捏著因妖力不穩而顯露的狐尾無法掙脫。
二月初,煙柳青青。
林織過得悠閒自在,許多人卻陷入水深火熱中。
賣官案只是開始,霍相的門生如同錯綜網中的一根線,甚至還牽扯到了兩年前的一樁科舉舞弊案。
皇后在後宮中不得安寧,她能坐穩後位的倚仗便是父親霍相,若是霍相出事,她日子定然不好過。
皇帝每日同樣焦頭爛額,一邊是盟友霍相,他無論如何也得把人保著,避免勢力再度被削弱,可裴鐸步步緊逼,逼的他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