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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號凌晨兩點四十七分,你騎著電動車搭載被害人去往白楊街,死者的死亡時間是20號晚十點半到十一點之間,所以你在那個時候帶著他的屍體去河邊棄屍,以上證據確鑿你無需狡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吧。」
張蓮生沉默地看著他們,推了推臉上的眼鏡,說:「我曾經想和她離婚,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給她,她不願意,說我沒良心。」
周二河說:「然後呢?」
「我確實沒良心,事情起因因為我。」
張蓮生摘下了眼鏡,卻沒再說話了。
他似乎突然變成了鋸齒葫蘆,無論警察怎麼問都不開口。
他這樣子讓人惱火又噁心,周二河一下能理解為什麼那個婦女變成那個瘋瘋癲癲又歇斯底里的樣子,這男的在外面還是個風評很好的老師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仇或沒打算對他多費口舌,出門去了監控室,看著另一個審訊室的畫面。
和張蓮生的悶不吭聲不同,徐高蘭直接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她撥弄著手上的金手鐲,說:「真好看,但我從前根本捨不得買,我覺得家裡沒錢,為了換地方躲那些戳人心窩子的爛貨,我們買了新房子,積蓄更少,我就去了食品廠上班,哪怕更累,但工資更高,忍著腥味累死累活收拾魚,結果那畜牲居然背著我藏了五十萬。」
「五十萬啊五十萬,三年啊三年,他竟然一點底都不給我透啊!他不把這筆錢給我,但是要用它買我的命!」
「我不知道那個是他從哪裡找來的人,他突然對我動手,年輕的時候我肯定打不過,但我天天在廠子裡一次搬一二十斤的貨,他一下沒得手,反而被我弄倒了,沒多久就死了。」
「他掐我脖子的時候說了是那畜牲找他來的,也多虧他抱著讓我做個明白鬼的心,不然我哪兒來的力氣,我一想到我死了那個畜牲就能高高興興地活著,我就為自己不值。」
徐高蘭解開了脖子上繫著的絲巾,手指造成的淤痕清晰可見。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警方知道的那樣了,張蓮生回家後面對暴怒的妻子,選擇了幫她棄屍。
「我真恨不得拿把刀和他同歸於盡啊,但我怎麼就沒下得去手呢?」
徐高蘭喃喃:「怎麼就沒下得去手呢。」
大概是因為少年時,丈夫帶她走出了那個貧窮的山村,即使她被診斷出不能生育,他也將責任攬到他身上,這麼多年也沒在外面找人,從沒對她大聲嚷嚷。
「他說要和我離婚的時候,我以為他外邊有人了,可是沒有,他說他只是厭倦了不喜歡了,那麼多年夫妻,怎麼能因為厭倦就分開呢?」
徐高蘭用求證地目光看著警察,似乎要尋求她認為的權威的人的答案。
她低頭撥弄著手鐲說:「可能還是沒孩子。」
祝長東啞然,有時候很多兇案兇手犯罪的手法都很拙劣,反而是背後的動機令人不知怎麼說才好。
徐高蘭摸著手上的金鐲子,即使已經洗過手了,上了年紀又肥胖顯得鬆弛的皮膚還是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魚腥味,似乎把鐲子也弄的腥臭難聞。
林織做完了筆錄,危允君說:「我讓小鄭送你回去。」
正好從徐高蘭那邊出來的仇或說:「不用,一會兒我送他回去。」
危允君覺得正好,點了點頭,可往回走兩步就咂摸出不對勁來。
老大去盯梢她能理解,畢竟這個案子很重要,但是有必要特地讓林織在警局等著,就為了親自送回去?
而且林織也同意?
危允君向後望,林織正捧著仇隊倒的熱水坐在他的工位上,局裡冷氣開的足,仇隊還把外套給人披上了。
如果說剛剛只是有點不對勁,現在可就太不對勁了吧?
在仇隊看過來的時候,危允君裝作什麼都沒看見走掉了。
通過徐高蘭的話,他們查了張蓮生的帳戶,發現了他曾經在兩年前中了福利彩票,那筆錢一直都沒被動過,直到這兩天才被人在金店消費。
如果徐高蘭沒有說謊,情況已經很明顯,張蓮生用那筆錢僱傭急需要手術費的馬喜德上門殺人,卻沒想到馬喜德死在了老婆手裡,也許是怕妻子魚死網破,他出門棄屍。
仇或讓人查過了,徐高蘭名下並沒有受益人是張蓮生的保單,排除了張蓮生買兇騙保的可能,他只是單純雇兇殺人。
多年夫妻,沒有利益衝突,竟然也能到要對方死的程度。
林織並沒有等很久,不到二十分鐘仇或就出來了。
回林織公寓的路上,仇或主動談起這起案子。
「對於買兇殺人的罪行,張蓮生供認不諱,但問到他的動機的時候……」
想到張蓮生的話,仇或的表情忽然帶上些古怪:「他是這樣回答我們的,他說,我的妻子是根口香糖。」
這個比喻很詭異,讓人起雞皮疙瘩。
我的妻子是根口香糖,我看著她的皮膚從雪白柔軟變得發黃髮皺,被咀嚼成一塊又黏又爛最後發乾的讓人不願面對的存在。
林織沒說話,但他眉眼間的嘲弄表明了他的態度。
在他看來,這種人都不值得他廢口舌去談論,就像路邊發臭卻自以為是高檔商品的垃圾。
的確是令人作嘔又荒誕的戲碼,難怪在連環殺手看來就像是滑稽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