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頁
一連喝了兩杯水後,裴雲梔的心才安定了些,看著陌生的地方也不再慌亂。
五叔和七叔都在宮裡,她不怕。
她進京時,五叔就給她傳了信,她知道她要面對什麼,她不會退縮。
不一會兒在她身邊長大的丫鬟立刻滿臉喜色地告知她七爺來了,裴雲梔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又立刻端好姿態,看見七叔肩頭的紫狐『呀』了一聲,滿眼喜愛道:「它可真好看。」
林織從裴盛的肩膀上跳了下來,觀察著四周是否有異常,裴雲梔來摸他他也沒躲。
這回倒是裴盛羨慕了,說:「除了堂兄,林織總不讓人摸的。」
「它叫林織?名字也好聽。」
誰也沒驚訝一隻狐狸怎麼有個人名,他是裴鐸的狐狸,就算起個神仙名兒也不叫人意外。
林織給裴雲梔施了一個安神術,叫小姑娘心態好些,又在房間裡四處查看。
狐狸跑來跑去很正常,裴盛也只是說了句他今日活潑了些。
林織檢查完了,確認沒什麼問題,又在這房間裡留下了一根狐毛施了咒術以防萬一,如果有髒東西,他能感應到。
那邊裴盛還在囉里囉嗦地給堂侄女傳授宮內生存法則,裴雲梔安靜地聽著。
雖然裴鐸沒有將他的心思明說,但從他做的一些事情來看,林織知道裴鐸有讓自己這位侄女做皇后的心。
林織覺得皇帝讓裴雲梔進宮是一步爛棋,他低估了裴鐸對家人的在意。
這樣激怒裴鐸,只會讓裴鐸更瘋,清醒的瘋子最可怕。
雖然是親眷,但外男也不好在儲秀宮多留,裴盛給了裴雲梔一些打點的錢,裴雲梔推脫說父母給的已夠多,裴盛也不管,把裝有銀兩的普通荷包往裴雲梔懷裡一塞,便喊上林織走了。
林織宛若一道紫光跳上了他的肩,還引起了裴雲梔的驚呼。
回到了玉鉉殿,林織從裴盛的肩上跳下,趴進了裴鐸的懷裡。
裴盛影子都沒撈住,和裴鐸說了林織讓裴雲梔摸的事。
面對裴盛的幽怨,裴鐸撫著狐狸毛道;「他也愛惜晚輩。」
裴盛語塞,無話可說。
黃昏後,林織被裴鐸抱著經過密道,在裡面說了自己在裴雲梔那放的東西。
裴鐸的手頓了一下,低聲說:「你倒是細心。」
這些事裴鐸自然也會做,他意外的只是他並未吩咐,林織卻主動做了這件事。
「我這是愛惜晚輩,她可是大人的侄女。」
林織拿了裴鐸的話來說,十分理所當然。
林織清楚,裴鐸其實很在乎家人,正因為在乎所以保持距離。
哪怕是離他最近的裴盛,也沒法離他的生活太近。
這樣以後就算要做出割斷親緣的行為,也不會讓人太傷心。
若是裴鐸孤身一人,自然是死後不管洪水滔天后人如何評說,哪怕攪個天翻地覆也無所謂,可他還有著親人,他們還會有後代,若是他不安排好,哪怕死了,這些後代可能都會因為他做過的事而遭殃,國人的宗族觀念便是如此。
林織有時候看著裴鐸,覺得他和自己有些相像,在某些瞬間在裴鐸殫精竭慮的時候,林織好像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他們是同類,林織在他懷裡溫暖他的時候,仿佛也在溫暖著早已消逝在時間洪流里的過去的自己。
我知道你很累,我知道你在乎什麼,歇一會兒喘口氣也沒什麼,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裴鐸垂著眼眸,這條密道逼仄漫長,燭火之間距離較遠,走在無光處時,仿佛前後茫茫。
他孤身一人走過無數次這條路,從少年至青年,來往穿梭,如同幽影。
如今懷裡抱著個溫熱的活物,這條路似乎都變短了。
他捏著狐狸的肉爪,平穩地繼續向前。
在有光處,林織看見了裴鐸旁邊浮動著的霧氣,鮮紅明亮。
他的狐狸眼裡帶著笑意,不為人類所窺。
雖然他現在不能說裴鐸十分信任自己,但起碼裴鐸不會再和他提狐裘的玩笑了。
盡情地在他身上寄託情感吧,這會讓他覺得非常非常美妙。
和裴鐸一塊用了晚餐後,林織被裴鐸帶出了門。
這次他們坐著馬車,瞧著架勢,似乎是要往城外去。
「我們去哪兒?」
「梵靜寺。」
裴鐸與無塵大師有約,在從前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與無塵大師下一次棋,聽對方講經,以此讓心情平靜些。
有了小狐狸後,他倒是有段時間沒去了,今日裴雲梔進宮,他要做的事也即將拉開序幕,打算再去和無塵大師探討探討佛理。
既在人間世,就難免惹凡塵,即使無塵大師佛法精妙已非常人,但梵靜寺的大多數和尚依舊是凡人。
裴鐸想來提個醒,也想借他傳遞些消息,至於為什麼帶小狐狸來,自然是因為梵靜寺後山的紫竹林靈氣充沛,適合小狐狸撒歡。
今日走出密道時他便在想,小狐狸出身山野,這深宮宅院於他而言恐怕太悶了。
馬車壓過青石板,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趕在城門緊閉前馬車出了門,在過了城門後,裴鐸忽地扶穩了案桌,不是因為顛簸。
比之前更劇烈的疼痛爆發,讓他的臉色煞白,克制著用頭撞桌來平復疼痛的準備,手背青筋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