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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二十分鐘後,林織推開了琴行的門。
小提琴琴身油亮,弦也被調試過,琴弓也被好好打理了,林織試了一下,十分滿意。
他給了單據,付了剩下的錢,提走了琴。
推開玻璃門時,掛在玻璃上的風鈴輕輕晃動,迎面飄來雨絲。
方才他進門前還是晴空萬里,竟然一會兒就落了雨,天空陰沉沉,能聽見雷鳴的沉悶聲響。
林織撐起傘,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雨噼里啪啦下的很大,打在傘蓋上的聲音十分有力。
在雨幕間,林織感覺到有人在注視他。
不是仇或,林織只能斷定這一點。
那視線里並沒有惡意,卻如影隨形。
不知是跟著他的警察,還是看著他的兇手。
沿路地面鋪著的磚並不平整,雨水在地面上形成一個又一個的水坑,有些水凼藏在磚的縫隙里,而那些磚塊表面看起來還算完好,一腳踩下去讓人防不勝防。
林織的褲腿被濺濕,他的神色沒什麼變化,握著琴盒的手指卻用力了些。
在走到公寓樓下的時候,他感覺到了讓他並不排斥的目光。
感覺是一種很神奇,無法用確切的詞彙去表述的東西,即使沒有讓01查看仇或的位置,林織也知道他來了。
厚重的陰雲讓天空變得灰沉,仇或沒開窗,隔著玻璃看著不遠處的人影。
青年撐著藏青色的傘,由遠及近,在暗淡的天色里顯得無比鮮活。
然而當他走得太近,仇或發覺了不對。
副駕駛的車窗被輕輕敲響,仇或沒有第一時間降下。
他並沒有開自己的車,而是換了一輛。
他剛剛也沒有跟著林織,他來的路上天空便下了雨,小鄭跟著林織到了琴行又回來,他則是在原地接班。
他的車停在路邊的一堆車裡,應當很不顯眼,林織卻一眼認了出來。
窗外的青年耐心極好地又敲了兩聲,仇或降下車窗,和青年的面龐相對。
林織彎下腰和他打招呼:「仇警官,中午好。」
「你知道是我?」
仇或注意到青年在彎下腰看清他的臉之前,就已經念出了他的名字。
想來危允君也不可能特地打電話告知他,仇或下意識警惕起來。
「我感覺是你,」林織眉目舒展,嫣紅的唇瓣上揚,道,「因為你的注視於我而言很特別,所以很好認出來。」
「我這麼說似乎有些狂妄了,我並沒有對你的偵查能力進行挑釁,但仇警官自己沒有意識到嗎,你的眼神……」
林織頓了頓,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用柔軟的含著笑眼眸看著仇或。
人的欲望表露有時候很明顯,即使那目光並不饑渴和下流,甚至不直白,昏沉沉如同子夜的天,但接收的人卻能夠感覺到藏匿在其中的噬人情緒。
空氣變得有些沉悶,微冷的風和冰涼的雨絲順著開著的窗戶縫隙飄入。
仇或沒有被戳破的惱怒或者窘迫,他坦然地看著林織,似乎對他的話語並不在意,以至於讓人產生一種自有正直在身的感覺。
可分明不是那麼回事兒,不過仇或確實不心虛,他好像天生缺少羞恥這塊弦。
「風吹的人好冷,我可以先上車嗎?」
林織詢問的時候,面龐上的血色因風吹而消退,像是雨中要散去的繡球花。
仇或心想這可不是什么小白花,而是一朵食人花。
「你可以轉身,上樓,回家。」
車窗徐徐升起,遮住了青年的面龐。
仇或手指點著方向盤,仍是不解自己為什麼會被認出來。
難道兇手已經和這人有了接觸,給他通風報信?
仇或覺得機率不大,但對於青年說的感覺也覺得玄之又玄。
他又不是當著他的面直勾勾地注視他,隔著車窗查看怎麼會被發現,如果是真的,那麼林織的敏銳超乎他的想像,他的危險指數又上一層。
窗外的人影並沒有離開,車窗再一次被按下。
林織再次和仇或的眼睛對上,聽見他問:「不走?」
林織聞言露出笑容,答:「可能要再等一會兒,我要先克制住用琴盒砸爛你車門的想法。」
他的話語裡並沒有威脅之意,只是因困擾而態度友好解釋。
豆大的雨滴往下落,將青年漂亮皮囊上的冷郁襯托的明顯。
仇或看見了他握傘的手,指骨已然泛白,可他依舊舉止斯文的看似冷靜地站在哪裡,好像很正常,而不是處於即將發病的狀態里。
他雖然在笑,可眼裡並沒有笑意,因克制隱忍反而讓那種在皮囊之下的瘋狂呼之欲出。
「警官,你今天穿的衣服有皮帶嗎?」
車門門鎖解開的聲音在此刻有些明顯,林織微微挑眉,一隻手收了傘,打開了車門。
他將琴盒放在了座椅前,連帶著濕漉漉的雨傘一起。
他還未坐穩,偏頭看向仇或時,衣領被抓住被拽著向前傾。
仇或的臉幾乎快和他貼上,濃黑的眉壓著,透著冷厲和警告。
「別再說這種話,少來招惹我。」
林織緩慢地眨了眨眼,纖長微卷的睫毛輕掃。
他收傘時淋了雨,幾縷黑髮貼著面頰,自然上揚的唇角和柔軟的眼眸加重了他的無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