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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前她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就算是知道了過去的事對現在的自己也沒什麼影響。
但事實上還是會為了當初的自己感慨。
若不是已經活了這二十年, 或許再回頭看自己也不能釋懷。
司闌可以給自己取名,自己能給白澤取名, 可事實上在過去的那些年裡,她並沒有自己的名字,哪怕是「聖人」這個稱號, 也只是這些人或者妖給予的。
從第一次出生開始, 她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要填平世間的瘡痍, 也心甘情願。
可每一次面對一個時代的凋零和墜落, 也無法控制住心裡的難過。
既然已經見過了世間的繁華,有誰會想要看到那麼多生離死別, 更別提她就是災難時才會出現的。
最初遇到司闌時,她已經輪迴過很多世, 親眼見證了世界的起源和衰落, 再一次起源,經過無數年再一次衰落。
她能救什麼呢?救不了那些人的生命,救不了那些人的貪婪, 只能救下這片土地,讓它永遠保留生命的機緣。
所以在無數次的輪迴後, 她並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要辛辛苦苦創造出來一個世界後, 又要親手毀掉。
而她只能旁觀著, 無計可施,無可奈何。
直到她再一次輪迴, 天地初開, 萬物重生。
她在那些生命里看到了除了人以外的生靈, 也是第一次在其他生靈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那是她跟司闌的初遇。
他是一隻犼,像自己一樣整日遊蕩嗜血嗜殺,想要將自己毀滅,同時看著地上的人間煉獄痛苦萬分。
她第一次好像在這種無限循環中看到了不一樣的希望。
不知道是想拉他一把還是拉自己一把,她希望他能代替自己活下去。
再一次遇到,他已經化成了人形,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己身後,想靠近又不敢。
她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被一個生靈記這麼多年的感受,於是再一次朝他伸出了手,給了他一份禮物,也抱著私心。
他能活很多年,自己的東西存在他那裡,或許也能做一個自己存在過的證明吧。
第三次遇見,她知道白澤會常常跑去跟他們玩,但她卻不能。
自己終究是要消失的,所以註定了自己不能有朋友不能有親人,她甚至沒有名字,也從未給自己取過名字,因為這註定是沒有意義的,能留下一條髮帶就足夠了。
她也時常聽到白澤回來說跟這些朋友的趣事,好像自己也活過這麼一遭。
直到在那場大戰中,她以為自己終究要結束這一次次的輪迴了,卻沒想到那隻犼卻忽然沖了出來,替自己擋住了那些反噬。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解脫了,無數年來在身上的枷鎖突然炸開,可是她的生命似乎也走到了盡頭。
但看著擋在自己身上的這隻犼,她突然湧出了無比強烈的願望。
她真的很想做一個人,一個普通的人。
可以交朋友,可以與人說話,可以有自己想做的事,甚至有一個家。
她寧願像人類那樣有七情六慾,經歷生死磨難,一輩子只有短暫的百來年,這樣都是奢望。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她一定會給自己取一個名字,再告訴面前這隻犼自己叫什麼,告訴他其實自己是記得他的。
可終究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將自己最後的身體護住了這片土地,希望這些神獸以後都能平平安安。
卻沒想兜兜轉轉,自己居然真的得到了再世為人的機會。
如果沒有他這麼多年來的堅定不移,就不會有如今的自己了。
連久抬起頭,笑著問:「司闌,你要不要抱抱我?」
此時司闌的思緒都還停留在她之前說的那些話中,猛地聽到這句,身體顫了下。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動了。
終年的渴望可以實現,他根本就無法控制自己,傾身將面前的人緊緊扣在懷裡。
「我那時想如果我是一個普通人,那我一定會興高采烈地告訴你我的名字,跟你做朋友。」連久將臉埋在他懷裡,「司闌,謝謝你。」
這句話像是一盆冷水從司闌的頭頂澆下來,周身沸騰的血液都仿佛被冰凍住。
但他不願意鬆開手,只是一語不發地抱著她。
他不需要朋友,那幾個妖神就已經夠受了。
他從來就沒想過要跟連久做朋友。
連久抬起頭,見他耳朵已經委屈地垂得很低了:「你不高興?」
已經將自己所有的過去未來赤裸裸攤在她面前的司闌再也沒有顧及,聲音很沉:「我不是要跟你做朋友。」
連久失笑:「那你想跟我做什麼?」
「你的伴侶。」司闌斬釘截鐵地說,「像白羆,想鮫人那樣的伴侶,做可以一直陪在你身邊,與你相伴到老,可以愛你的人。」
聞言,連久從他懷裡出來,直起身子:「你忘了我說的話了嗎?」
「什麼?」
「等到我弄清楚了自己疑惑的事,我就告訴你你可不可以試試。」
司闌遲鈍地眨了下眼。
連久再也繃不住,主動抱住他,笑著說:「可以。」
呆滯的司闌還是沒能反應過來,只是憑著本能再一次將懷裡的人抱住。
「想跟你做朋友是過去的事。」連久騰出一隻手揪了一下他的耳朵,「現在不想了,普通人應該也是要戀愛結婚的,那我作為一個普通人,跟你談個戀愛沒關係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