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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懷姣只聽到還算輕微的一點出水聲,聽到動靜的玩家們只是隨意朝那邊瞥了一眼,都沒怎麼在意。
然而就在下一刻,身後靠近泳池的甲板上,毫無預警地響起一陣刺耳的巨大噪音——
泳池露天的環形空間,將那過於尖利的聲音,放大到令人心驚肉跳的地步。
一切都發生得很快。
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頭頂上方虛空里,突然傳來一聲近乎悽厲的叫喊——
「啊———啊——」
緊接著「砰」的一聲,有什麼重物瞬間墜地。
同時消失的,還有骨骼碎裂的脆響過後,戛然而止的慘叫聲。
……
如果一句沒有當真的詛咒驟然成真,你會怎麼想。
懷姣瞳孔擴散,近乎恍惚地,看著眼前的恐怖而破碎的慘案現場。
十米跳台的正下方,一具熟悉的男人身體,扭躺在甲板地面上。
本該猩紅的血液,在黑夜裡,被融合成黏稠的墨色,自男人扭曲的四肢、頭顱底下,緩慢地滲向四周……
第一個發出尖叫的人,被旁邊人死死捂住嘴,按了回去。
「不要叫、不要叫!」
「冷靜,冷靜,不關我們的事,不要引來其他人!」
「怎麼辦……」有人顫抖著嗓子,緩慢蹲坐在地上,「要報警嗎……?這是意外,跟我們無關,他是自己失足才掉下來……」
膽小的玩家語無倫次,在意外發生的下一秒,迫不及待地就想要撇清關係。
「當然跟我們無關。」
人群中最先冷靜下來的一個玩家,突然轉過身,朝身後無人注意的某個方向,看過去,「鬧出動靜又不是我們。」
「你是故意的嗎,B201?」
所有人如夢初醒一般,順著他的聲音往後看。
泳池邊緣的空地上,孤零零站著一個人,他身材瘦小,面色蒼白,渾身滴答往下淌著水,好像才從泳池裡爬出來。
而就在他腳邊,一把明顯被拖動過的沙灘躺椅,翻倒在甲板上。
數個手電筒的光線同時打在那人身上,他伸手,往眼前擋了一下。
懷姣微微睜大眼,認出了那張臉。
遊戲第一關的餐廳里,被倒霉交換到B403號男人的組裡,被同性騷擾,又被暴力脅迫的那個瘦弱男人。
認出他的除了懷姣,還有男人曾經的隊友,此時他們指著B201,像兇案現場指認兇手的目擊證人一般,斷聲肯定道:「是你!對,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報復他!」
瘦弱的男人白著張臉,朝眾人連忙擺手,試圖辯解道:「不是,我只是上來沒站穩,不小心拽到那個椅子……」
「你他媽閉嘴!誰他媽會信?怎麼會、憑什麼這麼巧?剛好你沒站穩,剛好B403在上面?」
「老子要報警……我他媽不玩了,我要退出,我要下船……」
說話的人掏出手機,在眾人還沒來得及阻止的時候,顫抖著手指,劃開屏幕——
「不用試了,沒信號。」
過於沉靜的聲音,讓玩家們同時轉過頭。
說話的人是季池,他手上同樣也拿著手機,似乎早就已經嘗試過什麼。此時表情晦澀,緩聲開口道:「還沒發現嗎,從上了這艘船之後,我們手機的信號,就只有在來簡訊的時候有用。」
「什麼意思……」
「意思是到現在為止發生的一切,都在遊戲方的操控範圍里。」
一直站在懷姣身後默不作聲的伊乘風,突然接過季池的話,冷漠地抬起眼皮,看向眾人,「聽不懂遊戲規則嗎?要麼繼續,要麼還錢。」
「加上今晚,至少二十萬,和一條人命。」
「你們還得起嗎。」
夜風吹過,混合著腥臊的海風味道和一絲隱約擴散的血腥氣,那味道噁心又滲人,讓甲板上站著的所有人,同時打了個冷戰。
「簡訊上說,關燈後監控會出現問題。」
像是為了附和自己的隊友們,先前總是毫無存在感的霍司,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顯露出來。
長發遮眼的遊戲宅男,伸手推了下自己的眼鏡,純黑色的眼睛藏在厚重的鏡片底下,他言語冷靜而清晰地,說出後面的話:「沒人看到B403是怎麼發生意外的,只除了我們,和遊戲方。」
「所以……?」
「所以它早就提醒過我們,要清理現場。」
……
深夜凌晨四點,普麗達號十層甲板上,一個黑色塑料包裹的長條形物件,被墜著重物的尼龍繩牢牢捆住,從甲板邊緣,拋向海面。
「噗通」一聲,濺起微小的水花,消失在濃黑的大海里。
露天泳池的地面上,漂白液和消毒液混合,倒在滲入血跡的瓷磚縫隙里。
所有玩家一言不發,拿著沾濕的抹布和拖把,伏跪在地上,反覆、耐心地來回擦拭所有可能會留下痕跡的地方。
懷姣站在水池邊上,看著眼前如默劇般正在進行的一切,只覺得處處都透露著荒唐和詭異。
原本按照「清理」計劃,所有人都必須加入去做一件事。
懷姣很清楚,這是淪為共犯的必要程序。
強塞到手中的抹布,被伊乘風皺著眉奪走,伊乘風肩膀擋在懷姣面前,面對眾人咄咄的視線,絲毫不讓:「我替他做,別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