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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以後,這個鐵道口就有紅袖章看守了,再沒出過事兒。
知道金鳳是為了她好,韓小英一點脾氣沒有的點點頭,「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她話音剛落,火車貨車就呼嘯著而過。
轟隆轟隆的,帶起漫天的雪沫子,在寒風中飛舞著,落到她頭上、臉上,直到滑進脖子裡,冰冰涼涼的,讓她直打激靈,腦子卻隨之清明起來。
愈發清楚這不是在夢裡,她確實重生了。
「走吧小英,火車過去了。」金鳳拽了一下她衣角。
韓小英不再發呆了,穩了穩心神,跟著金鳳隨著被火車攔住的人流一起穿過鐵道口。
沿著鐵道邊上的小路向南,走上個六七百米,到第一個路口向東拐,就是她們住的巷子。
巷子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銅錢巷。
銅錢巷是一片聯成排的平房,住在這裡的基本都是鐵路職工跟家屬。房屋低矮密集,十分破舊,說它是平民窟也一點兒不為過。
這裡的房子離火車道比較近,住在這裡的人每天都要生活在火車的轟鳴聲中,要是不習慣的晚上都睡不著覺,習慣的,就把它當作催眠曲。
尤其是火車貨車每次過來,轟隆轟隆的,震得房子都跟著顫悠,人要是躺在床上,就跟睡在悠車上似的,起起伏伏的。
也有那睡覺沉的,火車來了也不知道。
韓小英昨晚剛重生,整個人還暈暈乎乎的,對身處的環境沒什麼感覺,今晚不知會不會被吵得睡不著。
跟金鳳在巷子口分開,她一個人走在坑窪不平的巷道上,踩著落下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身後留下一排淺淺的腳印,漸漸被雪覆蓋。
天冷,又下著雪,巷子裡沒什麼人。
韓小英看著門牌上的號碼,在心裡默默的數著,二十多年沒回來了,銅錢巷裡又七拐八拐的,即使早上已經走過了一次,此刻她眼裡仍然全是陌生,她要是不數著門牌,都害怕自己找錯家門。
——銅錢巷119號。
停在黑漆斑駁的大門前,她略遲疑了一下才推開吱嘎的大門,進了院子。
她家院子不大,頂多二十幾平方,還要放燒火做飯的煤球,跟點火的引柴,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能走人的地方也就門那麼寬,稍不注意就被絆到了,韓小英小心的挪著步子。
還沒進屋,就聽到她媽齊淑珍在屋裡說話。
「小英,回來了趕緊進屋,把飯做上,你大哥快下班了。」
韓小英卻沒出聲回應,直接進了屋。
她家人口多,屋子原本只有兩間,二十多平,改建後隔出了三個臥室,還有客廳跟廚房,每個地方都不大。
進門就是巴掌大的客廳,也沒什麼擺設,只支了一張桌子,她妹妹小蓮在桌前寫作業,弟弟志強手裡拿著煙盒在疊著什麼,見她進來,就沖她做了個鬼臉,調皮得很。
原本在還糊火柴盒的齊淑珍,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停下手上的動作,攥著拳頭捶了捶後腰,非常累的樣子。
見此,韓小英以前都會貼心的說上一句,「媽,你要是累了就歇一會兒吧。」不過今天她沒說,徑直穿過客廳,去了裡邊的臥室。
齊淑珍皺了下眉,一臉疑惑,這丫頭怎麼了?回來也不說話,難道是昨晚腦袋給磕壞了?
韓小英可不知道她心裡的猜測,進了臥室後,撩開裡面掛著的破布帘子。
帘子後就是她們家姐妹三個住的地方,不過她大姐兩年前下鄉了,現在只有她跟小蓮住。
小隔間不過四平米,靠牆擺了兩張上下鋪就差不多滿了,連放柜子的地方都沒有,只能把衣物裝在箱子裡。
有個舊箱子太高,床下塞不進去,只能在床中間當桌子用,她下床磕到箱子不是一回兩回了。
昨晚她都磕暈了,醒來後,她媽不說關心她兩句,反倒把她數落了一頓,說她笨,幹啥啥不行,一點兒指望不上。
既然認為她指望不上,她說再多的貼心話也不會被認可,她幹嘛還要說,不止今天不說,以後都不會再說了,省得自討沒勁。
不過飯還是要做的,等她媽做是不可能的,從她爸去世後,她媽就病歪歪的,很少做家務了,都是她跟她姐做,小蓮只會躲懶。
至於她嫂子,孩子昨晚鬧了半宿,這會兒估計還在屋裡補覺呢。
她放下書包,進廚房捅了捅爐子,讓爐火生旺些,然後洗了碗玉米小碴子放到鍋里,再從櫥櫃旁的籃子裡摸出兩個有些打蔫的地瓜,切塊加進去一塊煮上,這就是他們的晚飯了。
她家平常都是以稀的為主,有乾糧餅子或者窩頭也是給她大哥準備的,她大哥在鐵路段上班,活很重,不多吃點頂不住。
她爸七年前就去世了,她媽又病歪歪的不出頭,這個家全靠她大哥支撐著。
前年結婚拉了不少饑荒,這兩年剛還的差不多了,她二哥又該相看了,可家裡哪有什麼錢。
她二哥又有些不務正業,工資很少交到家裡,她媽管不了,她大哥老實巴交的輕易不吱聲,就她嫂子看不慣會嘀咕幾句,有時把她二哥說煩了,就躲出去了,沒錢了才會回來,要不是有個正經工作,跟二流沒啥區別。
韓小英胡思亂想著,飯做好天已經要黑了。
韓志剛下班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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