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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朱婆子的請求,容曉曉並不驚訝。
在她畫出一個大餅時,就知道會有人找上門。
只不過因為網魚的事一直拖到現在。
容曉曉臉上的笑意收斂,「朱婆婆,你應該也知道一門手藝那可是吃飯的傢伙。」
又怎麼可能隨意教給別人?
這話不用說得太直白,該懂得都懂,要是真有人不懂,那也是裝不懂。
和裝不懂的人那就沒必要繼續說。
「我明白我明白。」朱婆子重重點著頭,「我三女婿家裡也不是不想讓他學門技術,交錢也行送東西也罷,就是找不到門路。」
這話也算是挑明。
只要願意教,不管是交學費還是送東西都成。
容曉曉卻沒馬上答應下來,而是看了看朱婆子坐在旁邊的兩個兒子,她一開始以為朱婆子是為了自己的兩個兒子開口。
朱婆子發現她的目光,瞬間挺起胸脯,「我跟你說,我可不是那種重男輕女的婆子,兒子也好女兒也罷,那都是從我肚子裡鑽出來的,我能區別對待?」
說完,指著一旁的老頭子,「就他那老娘,嫌棄我生了兩個閨女,還瞞著想把閨女扔了,我月子都沒坐,硬是將他們家砸得稀巴爛,這輩子都沒來往。」
羅柱又開始哼聲,一雙渾濁的眼裡滿是幽怨,顯然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家裡的醜事。
朱婆子又白了他一眼,「在容知青面前說說怕什麼?咱們都是一個大隊的人不是外人。」
又一手拍在老伴的肩膀上,「也算他識相,知道自己的老娘不是東西,不然我就是一個人養大幾個孩子也會跟他離婚了。」
容曉曉聽得肅然起敬,先不說朱婆子的脾性,但為了女兒和婆家槓上這種事,還真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做到的。
「媽,你再說下去,我爸都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了。」旁邊的羅建民瞧得好笑,結果還沒笑兩聲就被自已老爹一巴掌拍在後腦勺。
顯然,老爺子不敢懟自己老伴,收拾兒子時手還是不軟。
「別搭理他們。」朱婆子給父子倆一人一腳,隨後接著得意洋洋道:「你不知道,這女兒和兒子真的有區別,我那死去的娘就跟我說過,生女兒那是享福、生兒子是遭罪。」
容曉曉聽過類似的話,但能在這個年代聽到還蠻稀奇,頓時來了興致:「朱婆婆,你詳細說說。」
「我娘幸運,在亂世的時候被一家外室買去當粗使丫頭,她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看得也多。」朱婆子一邊回憶,一邊『嘖嘖』搖頭,「那外室天天穿金戴銀、吃得是山珍海味,連帶著她的家人也跟著過好日子,自己的老爹被請到宅子享福,自己的弟弟被塞進商鋪當掌柜,一家人徹底改換門庭,從農家人成了城裡人。」
容曉曉聽得一臉古怪。
朱婆子接著道:「小時候我老娘就說了,比起兒子,女兒更能讓家裡的日子好過一些,養大兒子,娶個媳婦還得出聘禮,咱們也都有自知之明,娶得媳婦也都是門當戶對,鎮上條件好的姑娘肯定不會下嫁,想徹底走出農門,那簡直難上加難。」
說著,她眼睛亮了亮,「可女兒不同了,好好培養一番,萬一能被鎮上的小子看對眼呢?這要是嫁到鎮上去,那我這個老娘不也得跟著享福?」
「……」容曉曉嘴角有些抽搐。
她突然想起了老家大宅院的馬蓮。
同樣也是想著靠嫁女兒讓自己家過上好日子的母親。
不過,馬蓮為了臉面堅決不承認自己虧待女兒,不像朱婆子,說得越來越起勁,絲毫沒覺得有什麼好丟臉。
甚至……有種引以為傲的自豪感?
「所以啊,我生得這兩個閨女那絕對是寶,她那個惡毒奶奶想扔掉她們時,我直接和婆家鬧翻;擔心她們干粗活讓皮膚變得粗糙,能不乾的活我都不讓她們干;為了讓她們多學知識,大隊裡沒幾個男孩去讀書,我也咬牙將她們送去讀書。」
說著,朱婆子突然拍了一巴掌,「你瞧瞧,我堅持的成果不就來了嗎?三閨女和她在鎮上的同學結婚了,還帶著她姐姐認識了鎮上人,兩個閨女都給嫁到鎮上了,為了能讓她們在婆家有話語權,我和孩子爸硬是掏空家底給她們置辦了嫁妝,讓她們風風光光嫁到鎮上去。」
朱婆子越說越興奮,「我現在可是兩個鎮上人的岳母,整個大隊沒人比我更威風,逢年過節,兩個女婿都會拎著東西來看望我們,他們都特別孝順呢。」
此時,容曉曉臉上皺巴成一團,感覺需要緩緩。
朱婆子的話聽起來有種好好養著女兒,其實是為了達到某個目的的意思。
聽起來很是彆扭。
但她和馬蓮那種重男輕女的人還是有很大的區別。
畢竟,真要說起來,比起重男輕女,或許有些身為女兒的人反而希望被父母利用吧。
最少,能在出生的時候避免被奶奶丟掉,在男孩都讀不起書時,依然被送去學校,在婚嫁時擔心被婆家看低,咬著牙置辦一套還過得去的嫁妝……
就連現在,直接越過兩個兒子,毅然選擇最合適的三女婿,為他學技術的事操著心。
並不是說兒子不重要。
而是將兒子和女婿擺在同一個位置,從中選擇最合適的那一個。
一時之間,容曉曉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定義朱婆子。<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