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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姚點頭說知道,隨即每人遞過去兩包煙,「很長時間沒見到,想過來見一面,我們大老遠從東北那邊過來,坐了三四十個小時的火車,能不能讓我們見見人。」
其中一個稍微年長些的接過了煙,扔給身後人兩包。
有了煙以後,那態度瞬間就不一樣了,「這都裡面都是要改造的對象,你們多接觸也不好。」
再打開了兩人的介紹信,「呦,還是兵團的。」
看管的是軍宣隊的成員,這下再看兩人就比較親切了。
蘇姚注意到他臉上神情的變化,於是就說道,「理解你們不容易,我們過來也確實不容易,能不能讓見上一面。」
只是讓見上一面而已,真沒多難。
光是這些看管的就能做主,這裡說是軍事化管理,實際上管理十分地混亂。
那人思考片刻就說,「你們也不容易,就讓你們見上一面。」
其中年紀稍微小些的那個,應該很聽他的話,這位一發話,他那邊就立馬跑去叫人。
周嘉鶴原本跟著一隊的在勞作,過來一個小伙子,對著一群人大喊了一聲。
「誰是周嘉鶴?」
他顫顫巍巍舉起手,「我是。」
那人動作很粗暴,「你過來,跟我去看干點活。」
這種事情時有發生,誰都沒有懷疑什麼。
讓他們幹活,與他們而言就是「改造」。
等離著人群都遠了,那小伙子才跟他說,「你家裡人過來看你了。」
家裡人來看他?周嘉鶴沒有立刻想到過來看望他的會是誰。
但隨即他心裡想起一種可能性。
這個孩子怎麼這麼傻呀!
當時已經告訴過他,以後不要再聯繫他們。
他的視力比以前還差,戴上眼鏡還是很模糊,隔著遠也看不清臉,只能大致看到一個輪廓。
但是哪怕只有一個輪廓,也叫他立刻認出了來人,正是他兒子。
周言安看到父親一瘸一拐向自己走來的時候就愣住了,原本每天打理得極好的頭髮,此刻亂糟糟地豎在腦後,當年分開前還是烏黑的頭髮,此刻竟然全白了。
不過是幾年沒見過面,就老相了這麼多。
越是走近,越能看清他臉上深深的皺紋。
蘇姚其實也在偷偷打量這位從李醫生口中得知的周院長,很落魄,鼻子上的眼鏡腿斷了一邊,被用線給纏住了。
即便是如此落魄,也能看出,這位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大帥哥。高眉骨高鼻樑,眼鏡後的眸子狹長深邃,周言安血緣上的親大伯,名義上的父親,其實兩人眉眼處是有些相似的。
周言安一動不動,像是被誰定在原處,蘇姚伸手推了他一把,他才像是猛然間驚醒,過去攙扶。
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身邊還有倆大哥正看著呢。
蘇姚又遞過去兩包煙,中間夾了兩張大團結,那人接過的時候看到煙盒中間露出的一點黑藍色,眼睛眯了眯。
聽見對面這妹子說,「能不能幫著找個沒有人的空房間,讓他倆也好好說說話。」
這要求是有點多,但有錢那就不是事,咱都給你解決了。
這人立馬應下,「行。」
然後將三人帶到了一個現在空著的會議室。
周言安扶著周嘉鶴進去,蘇姚跟這人道謝,「謝謝大哥了,我們儘快出去,絕對不給您添麻煩。」
對於長得漂亮,還出手大方的女同志,沒有人會產生不好的印象。
「也知道你們想說些私房話,我就不在這裡杵著了,我在隔壁,有事就叫我。」
周嘉鶴儘管心裡只有兒子,但是也注意到他身後站著的蘇姚。
雖然臉被圍巾裹得很嚴實,但是憑藉露出的皮膚和眼睛,能看出來這是一個姑娘,再聽聲音,就更加確定了。
他心裡有太多的話要問,這些年過得怎麼樣,有沒有被他們兩口子牽連,這位女同志是誰……
問題太多,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先問哪個?
門被關上以後,周嘉鶴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不該過來的,萬一被我們牽連了,可怎麼辦。」
周言安扶他坐下,神色平靜說道,「父母在受苦,做兒子的不能替你們承擔,難道過來看看都不行?」
周嘉鶴也知道自己兒子性子犟,打定主意的事情,那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也就不再說讓他劃清界限的事情,當年出事的時候,想讓他劃清界限,他沒有同意,現在再提也沒有用。
說著就問起周言安這些年的近況。
這兩父子的對話,蘇姚沒有插嘴,她就守在門口,防著有人在門外偷聽。透過門上的玻璃向外看,她注意到這周圍很多人都在勞動。
勞動的應該肯定是那些改造的學員,到底是有什麼活需要在零下的冬天去干,這不就是磋磨人嗎。
是。進來的學員都得通過勞動來進行思想上的改造,可那又不是說,這裡的學員就不是人了。
她心裡嘆氣,這環境是真的不行,而且周言安他爸六十多歲的人,從前沒幹過啥重體力工作,之前那幾年身體肯定是傷到了,哪裡能受得住這種折磨啊。
知道他過得還行,沒被他和孩子媽影響到,周嘉鶴才放心。
這才有時間關心兒子帶來的這位姑娘,其實身份應該沒啥懸念,出現在兒子身邊的,大概率就是兒媳婦或者未來兒媳婦,不過以防發生認錯身份而尷尬,他問道,「言安,這位女同志是?」<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