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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惚地愣在原地,無措地捂住自己的心臟,尾巴鑽了出來,耷拉著垂在腿間。
原來生死是這麼不講道理的事情。
第二次生命,就這樣草草終結了。
他心頭酸楚,怔愣良久,不知道該作何表情,兩世的遺憾和不甘就像海水一樣將他淹沒,吞噬,壓抑得喘不過氣。
一聲稚嫩的哭聲打破寧靜。
他下意識往聲音的來源看去,一個穿著黃衣服的小女孩兒從學校廢墟里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倒在地上的校牌上寫著:敘斯特國際初級中學。
季庭嶼抬起的腳猝然僵住了。
這是他前世被燒死的地方。
無措地眨了眨眼,他就像個斷電的小機器人一樣一頓一頓地低下頭,看到焦黑的土地,血水積蓄成好幾攤,就在他腳邊被燒得最黑的地方,躺著一團枯黃的貓毛。
眼淚倏地滑了下來。
原來剛才那股燒焦的味道……是他……
這算什麼?噩夢重現?
死了第二次了,都不放過我……
小貓控制不住地渾身發抖,被灼燒的痛苦和絕望已經根植進骨子裡,讓他不敢再看自己的屍體一眼。
搖搖晃晃地跪到地上,想把那一小團混著血肉的毛毛撿起來。
可不管他再怎麼用力,手指都從毛毛上穿了過去。
一陣風吹來,把毛毛吹散了。
他笨拙地去抓。
可風勢越來越大,毛團越來越小,每當他快碰到時就會被吹到更遠的地方。
他嗚咽著哀求,雙手深深地抓進焦土裡:「別吹了,不要吹了……我只想撿起來……就剩一點了……」
可是狂風不聽他的,轉瞬間席捲起地上的煙塵和廢墟,旋轉著飄向空中,那一小團毛毛被吹散成一片枯黃的絮。
季庭嶼哭喊著從地上爬起來,撲進風裡。
身體猛地一涼,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穿過風牆,跨進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空間。
是醫院產房。
房裡有兩張病床,一張空著,另一張圍滿了人,醫生帶著護士進來查房。
季庭嶼抹了抹眼睛,跟在他們身後走過去,發現那張床邊圍著的是自己的家人,爸爸板著臉,媽媽笑盈盈,小豆丁哥哥墊著腳什麼都看不到。
他湊過去幫他哥哥了一眼,溫暖的襁褓里包著一隻好小好小的小貓崽崽,還沒有睜開眼。
原來我剛出生時才這麼一小點……
他吸吸鼻子,從死亡的恐懼中掙脫出來,事已至此,再不甘又有什麼用,
只是賀灼……如果回到尼威爾看到他的屍體,該有多心痛呢……
貓咪落寞地低下頭,走到家人身邊,像剛出生的幼崽一樣尋找安全感。
可是家人看不到他。
季庭嶼揮了很多次手後終於放下,安靜地擠到家人中間,眷戀地看向幫他擦洗身體的媽媽。
媽媽還很年輕,眉眼間沒有一絲歲月的痕跡,暖橘色的長髮盤起,用桑茶花髮夾固定在腦後,看起來溫柔至極。
她一邊幫貓崽擦拭身體一邊取笑:「吶吶吶,快看看我們小寶,怎麼這么小啊,跟個小耗子似的,要快快長大啊。」
季庭嶼鼻子發酸,挨著媽媽的肩膀蹭蹭:「怎麼您也笑話我。」
哥哥捏緊拳頭大聲表示:「我會給弟弟吃很多飯!還會保護他!把他變成小豬!」
季庭嶼剜他一眼:「你才是小豬。」
爸爸則拉著一張驢臉咋舌:「omega啊,不太好養,他又這么小,能養活嗎?」
季庭嶼瞪圓了眼睛:「好不好養關你屁事!說得好像你養過似的。」
身後驀然傳來一聲輕笑,一道陰柔的男聲調侃道:「你小時候蠻可愛嘛。」
季庭嶼疑惑地回過頭,看到產房門口站著個仙風道骨的清瘦男人。
一身青袍,蓄著長發,左側袖子空蕩蕩地繫著條繩子,繩子末端綁在他旁邊的捷克狼犬身上。狼犬通體黑亮,威風凜凜,伸出前腿護在男人身前。
看得到我?
季庭嶼懷疑他這身打扮是來捉鬼的道士,而自己好巧不巧是一隻新鬼,剛死兩分鐘就被捉走未免太過丟人,於是試探性地晃了晃肩。
男人沒反應。
再向前跨一步。
還是沒反應。
到底看不看得到啊?
季庭嶼抓抓腦袋,想了兩秒,突然轉身張嘴就沖他做了個鬼臉:「略!」
血刺呼啦的嚇死人,就不信你還這麼淡定!
這次男人有了反應:「嚯,長大了更可愛啊。」
季庭嶼:「……」
媽的好丟人。
「你誰?」他氣呼呼質問。
男人微微頷首:「鄙姓臧。」
第65章 求你等等我【和好】
臧?
這個姓氏特殊。
據他所知宜城就有一個神秘的古老家族姓臧,避世絕俗,輕易不與外人來往,從家主到小輩都有些古怪的守舊作派。
季庭嶼確信自己沒見過這個人。
「你是來捉鬼的?」
臧先生搖頭。
那就是一路投胎的亡魂了,相逢即是有緣,聊聊吧。
季庭嶼隨口問他:「怎麼死的?」
男人貌似噎了一下,搖頭笑笑,團起袖子把兩隻手橫著插進袖管里,身上仙氣瞬間變地氣,看起來親切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