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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能露出攻擊性那麼強的眼神也就不奇怪了,恐怕他偶爾幾次平靜地看著自己時,都是在努力克制。
季庭嶼搬著自己的腿,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他知道今晚不用自己出手了。
即便這兒有再多獵人都不可能是賀灼的對手。
首先,他絕無僅有的巨大體型從一開始就給獵人造成了極大威懾。
他之所以要跑進峽谷,化形後也不直接出現,而是急速奔跑捲起山風,再奮力嘶吼,是因為峽谷絕佳的音響地形,能將聲音和風勢擴大數倍,光嚇都能嚇懵好幾個。
這招不是為了裝逼,而是在玩心理戰。
等歹徒呆住時他們就已經贏了一半。
之後就開始拼膽量。
沒人敢上前和這麼大的狼近身搏鬥,而狼卻心知肚明,不拼就會死。
開槍的話,黑夜和速度又是他最好的掩護,即便是神槍手都很難在看不清的情況下射中一頭急速奔跑的狼。
所以這一仗,賀灼簡直把天時地利人和全都算盡了,不可能會輸。
季庭嶼忍不住想: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職業原因,季庭嶼習慣給每一個初識的人作側寫畫像,以判斷這個人能不能深交。
他的記憶力很好,鏡頭感十足。
即便只是在腦海里想像的畫面都像放電影一樣鮮活,碰到讓他記憶深刻的細節還會單拎出來放大。
有關賀灼的第一個畫面,一定是他的眼睛。
他有一雙好深情又哀傷的眼睛,說什麼都像念情詩的嗓音,手也很好看,拿走自己的煙在指尖碾滅的動作真他媽的性感。
但他把那截煙藏起來偷偷吸,這就有點變態了……
第二個畫面是他凍裂的手、和靠在座椅上跟著車搖搖晃晃的喉結。
雪山上提心弔膽的十五分鐘,七次差點衝下山坡,只為給自己送信,說不觸動是假的。
第三個畫面,又是那雙眼。
他被自己懷疑後,用那樣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說:「如果我的陰謀只是為了保護一個人呢?」
雖然這聽起來有點瘋狂,但季庭嶼確實在那一刻就決定相信他了。
最後一個畫面則是動態的。
巨狼張開白森森的獠牙,把他小心地叼進口中,藏到雪坡後,然後像死神一樣衝出去廝殺。
前後反差實在太大,就像一頭殘忍嗜殺的怪物,卻把僅有的溫柔留給了自己。
這些畫面在季庭嶼腦海里快速滾過,賀灼的側寫畫像也初步完成——
有勇有謀,又可怕又溫柔。
假紳士,真變態,看起來不是什麼好人。
身上有數不清的秘密,像會讀心術一樣隨時看透自己,卻又迫不及待、甚至無所不用其極地想把自己拉到他那邊去。
當季庭嶼把這一切都做完時才猛然驚醒:他和這個男人僅僅才認識幾個小時,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卻已經老老實實地給人寫上好評了?
這可不太秒。
他懊惱地坐起來,挖了一把雪地里的野草。
旁邊傳來「呼……呼……」的粗喘聲,是已經結束戰鬥的狼王朝他走來。
巨狼渾身滾燙,嘴巴里不停嘶叫,身上的熱氣隔著幾米遠都能感覺得到。
這是大多數野獸派alpha的通病,一旦變回本體作戰就會有短暫的失控,精神極度亢奮,腎上腺素飆升,氣血瘋狂上涌,醫學上稱之為狂躁期。
季庭嶼擁有完備的生理衛生常識,自然清楚這一點。
他謹慎地後退,手裡抓著根斷枝,幾乎用氣音問狼:「你進入狂躁期了嗎……」
那膽戰心驚的防備姿態,就像一隻害怕被吞掉的貓咪。
而對面的狼只是安靜地看著他,視線在他沾著血絲的細白鎖骨上停留了幾秒,又很快移開了。
慢悠悠撩起的眼皮像是在說:「我如果進入狂躁期,你就沒機會問出這話了。」
貓咪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失去理智了……」
他小聲嘀咕著,突然湊到狼面前,身上的omega信息素登時噴了賀灼一臉。
賀灼趕緊退後,屏著呼吸要跳開。
下一秒,一隻小小的手伸過來,揪住了他那麼大的臉。
「嘖,你怎麼搞一臉血刺呼啦的啊,好噁心。」
季庭嶼一邊嫌棄,一邊抻著自己的袖子、揪著他的毛毛,給他擦臉上的血污。
狼王原本帥氣的V形臉被扯得胖胖扁扁甚至有些可愛,生無可戀地任由貓咪擦毛。
賀灼忍不住想笑,同時心裡又軟成一片。
在狼的世界裡,每次打完獵回到領地,只有伴侶才會幫它們舔舐臉上的血。
所以季庭嶼現在做的在他看來,就和妻子幫丈夫整理儀容沒什麼兩樣。
他很享受這一刻,甚至身上的燥熱都消失了,很乖地臥下給季庭嶼擦。
季庭嶼邊擦邊問:「都料理完了?」
巨狼眯著眼點頭,驕傲的表情好像在說:我今天打回來很多你愛吃的獵物。
「你把他們弄死了?」
巨狼又搖頭。
他手上有分寸,不會殺人。
他怕造下殺孽報應到季庭嶼身上。
血擦完了,季庭嶼起來拍拍他的狼臉:「好了,快變回來,我們開他們的車回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