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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枝雪平靜地點頭,五百帶著人回去復命了。
午後,蕭枝雪坐在門檻上,抱著膝蓋,下頜擱在上面,看著天空,眯起眼睛,陽光穿過指縫,灑在她的臉上,原本了無生氣的蕭枝雪好似有了些鮮活的氣息。
孔司言在一旁時不時盯著蕭枝雪,整整一下午,她都坐在那裡,頭靠著一旁的門欄上,緩慢而輕地眨著眼睛,從白虹貫日到朝霞輝映。
「娘娘,娘娘,您瞧我買了什麼。」小梨從門口跑了進來,手裡還捧著一紙包東西。
蕭枝雪湊過去看,是她一直念著的芋頭餅,還有杏煎。
「您不是一直想吃來著,來趁熱著。」小梨遞給她一塊芋頭餅,拿在手裡熱乎乎的,焦香酥脆的外殼夾雜著濃厚的芋頭。
蕭枝雪咬了一口,眼淚毫無預兆的滴落了下來,小梨急了:「怎麼還哭上了,別哭…別哭。」說著說著自己先哭起來。
「小梨,我好累啊,這深宮,像個籠子一樣,要是能跟父親一起走就好了。」蕭枝雪吸了吸鼻子。
她只是咬了一口芋頭餅就沒再吃了,她心裡想,芋頭餅這麼好吃,再多吃一口真的怕捨不得。
夜晚,黑沉如墨的天際毫無預兆的開始下雪,很快就把皇宮各地覆蓋了一層白,蕭枝雪穿著一襲白色衣裙,赤腳踏上了頂樓。
她推開窗戶,寒風呼嘯,晶瑩的雪花落在了她的頭髮、眉眼、睫毛上,蕭枝雪的神色是平靜的,不含一絲的絕望和痛哭,隨即凌空踏了出去。
白色的衣裾翻飛,身軀重重地砸在了雪月樓前,沉悶聲在黑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血色從身下漫出,染紅了潔白的大地,就連身上的衣衫也被血跡浸濕,紅一塊,白一塊。
「娘娘。」一聲悽厲的、充斥著絕望的嘶吼聲響起。
小梨跪在一旁,顫抖著號啕大哭,很快這裡的動靜引來了禁軍,卻無人敢上前。
不多時,遠處跑了一道踉蹌的身影,身披玄甲,似是在深夜中即將伏出的猛獸。
段知珩的身軀瘋狂顫抖,喉間壓抑不住的哽咽,他不敢上前,不敢看這一具在雪中凋零的屍體。
最終段知珩跪在一旁,抱起她,懷中的人早已無了生息,血,無窮無盡的血色,浸染了他的玄甲。
小梨看著他,從來冷漠的帝王身軀顫抖不停,低下面頰貼著懷中冰冷的軀體,絕望無助的哭泣聲溢了出來,聲音愈發抑制不住,白雪覆蓋了二人的頭,這一刻,也算是共白頭了。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這一天,這一晚,段知珩失去了他的血肉。
第23章 重生
蕭枝雪感覺到了血液流失的感覺, 溫熱的軀體變得冷硬,還有骨頭碎裂的聲音,耳邊的聲響逐漸遠去, 在大腦陷入黑暗的前一刻, 好似遠遠傳來一聲尖叫聲。
是小梨吧, 她死了,希望小梨能被送到父親身邊,替她好好照看,這輩子, 她真的撐不下去了。
不知何時,蕭枝雪的意識又重新有了感覺, 渾身痛意明顯, 天旋地轉間,周遭的黑暗逐漸散去, 視線清晰起來, 眼前站著的二人,讓她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她人生中最恨的兩個人站在她的面前, 一個怒目而視、一個溫婉怯懦。
……
怎麼她死了這還要面對這種情況, 她恍恍惚惚的,怔愣著看著眼前讓她「無法理解」的情況。
還未等她想明白,「她的身體」似乎抬起手指著周芸汐說了什麼,還上前搶了段知珩手中的東西摔到了地上, 還未等她不解,眼前段知珩不輕不重的推了她一把, 蹲下撿起被扔掉的東西。
似乎是個荷包。
這一推, 感官頓時恢復清明,耳邊炸裂的風聲、一旁樹枝婆娑聲、雪落在地上的聲音。
她渾身無力的被推倒在雪地里, 大口喘著氣,漂浮著的靈魂落到了實處,一旁的段知珩和周芸汐愣了愣。
身體的承重感讓她想到了什麼,是…是重生了嗎?一模一樣的雪天,記憶飄回了許久前,今天是段知珩及冠禮,真的回來了?回到了她還未進宮的時候。
老天待她不薄,一切還未開始,時間扭轉,因果輪迴,手掌摩擦在雪地的石子上,傳來了輕微的痛意。
痛意讓她更加清醒。
段知珩皺眉正要出聲。
卻見離魂的人突然驚醒了一般,蕭枝雪平靜下來,原先外露委屈的神色收斂的一乾二淨,圓眸沉寂。
她跪地恭敬磕了個頭,隨即起身,一眼未看他,轉身走的乾脆利索,若是仔細看,腳步還略微踉蹌。
周芸汐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段知珩怔了怔,看著她的背影,眼前似乎重合了什麼,陣陣心悸驟然傳來,胸口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捏緊,酸澀難忍喘不過氣,下一瞬竟生生吐了口血出來。
紅色的血跡如潑墨般染紅了雪地。
身後傳來周芸汐的驚叫聲,一片兵荒馬亂,蕭枝雪好似沒聽到一般。
她踉蹌走著,怔然的臉頰驟然笑了開來,起先是低笑,隨後笑的愈發大聲,淚珠隨著笑意滾落臉頰,聲音悲慟,充斥著大夢後的醒悟和釋然。
雪下得愈發大,落在她泛紅的眉眼間,她奔跑起來,循著記憶找到了等著接她的馬車。
小梨瞧著跑來的蕭枝雪,正要說什麼,卻見她上了馬車,利索的說:「馬上出宮…回府。」<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