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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枝雪盤腿坐在廊下,頭頂竹簾被吹得嘩嘩作響, 外面儼然一副吹風落雨之相, 些許雨珠濺落了進來,她與阿兄已經分別了二十多日, 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撲面而來的涼爽濕潤之意叫她心中和緩了些許。
裊裊煙霧升起, 模糊了她的眉眼,帶了些煙雨的潤澤感, 一向艷麗的容色也難得清艷了些許。
一滴雨珠順著屋檐滴落在了蕭枝雪臉頰上, 再順著臉頰流淌了下來,她閉上眼睛靜靜感受那一抹涼意。
驀地一個溫熱的指腹蹭上了臉頰,緩緩的抹去了這一滴水珠,蕭枝雪鴉睫輕顫, 緩緩睜開了眼睛。
煙雨空濛之色不及她眸中霞色半分,漂亮圓潤的眼珠猶如湖水般澄澈, 眼球中倒影著他的身影。
段知珩俯首為她別開了沾濕的鬢髮, 溫聲:「莫要著涼了。」
蕭枝雪迷茫了一瞬似是在想怎的他總是如此神出鬼沒,她這般想也這般問了出來。
段知珩悶笑了一通:「是我唐突了。」
蕭枝雪這才反應了過來, 真人真的站在眼前,她面帶惱意,起身走了進去,傳來的聲音顯得十分不真實:「你又這般闖了進來,我二叔他們可是知道?」
段知珩抿唇:「知道的,我與他們打了招呼。」
蕭枝雪詫異:「知道竟還能放你進來。」隨即恍然大悟說:「也是,你可是太子,來去自如,誰能管的著你。」
段知珩被她的話又刺得無錯一瞬:「我只是想你了。」無論什麼時候,真誠的表達愛意與想念永遠都非常重要。
顯然重生後的段知珩領悟了精髓。
蕭枝雪坐在榻上支著頭,懶懶撩起眼皮,墨發散落,唇角似有若無的微勾,這般神態段知珩是從未見過之色,他呆呆的望著,驀地忘了說什麼。
蕭枝雪實則只是困了,忍著哈欠而已。
隨即她嘆息:「聽說雨後湖中的荷露烹茶最好,現下去了定然已經沒了位置,怕是要錯過這一場夏雨了。」
段知珩聞言:「我去幫你收集。」
蕭枝雪淡淡訝異:「這怎麼好,雨下的這般大,怎好勞煩太子殿下。」雖說的不好意思,語氣中卻聽不了多少的歉意。
段知珩淡笑:「求之不得。」
蕭枝雪不再客氣,只想趕緊把人打發走。
段知珩轉身跑入了雨中,手遮在頭上擋著雨。
蕭枝雪打了個哈欠,唔,終於能睡個午覺了,她躺在榻上裹著小毯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就氣息平穩了下來。
段知珩則問了路人最近的蓮池,路程一來一回竟要一個時辰,沒辦法只得戴了頂蓑笠便騎上馬往蓮池飛奔而去。
馬蹄踏在地上濺起細小的水珠。
蕭枝雪說得迷濛時耳邊傳來了細碎的響動,或是放置茶杯的聲響,或是小心翼翼挪動東西的聲音,雖然細不可聞,但落在耳朵里依舊很突兀。
她慢吞吞睜開眼睛,怔怔的望著頭頂,隨即坐起身來,一股淡淡的茶香縈繞在鼻端,她轉過頭去,段知珩側對著她坐在一旁,腰背挺直,捧著一本書津津有味的看著。
那書的封面有些眼熟,蕭枝雪一激靈,赫然是她新買來的話本子,法海與小青的二三事。
她面上慍怒,赤著腳下去把話本子奪了過來:「誰叫你動我的東西。」
段知珩正看的入神,驀地被搶了書,先是一怔,隨即很認真的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好奇你平日里愛做什麼,很有趣。」說完笑意浮上他的眼眸。
蕭枝雪有些啞口無言,仿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叫她脾氣無處可發。
段知珩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趕緊想要順毛捋,遞給她一杯茶:「雨後菏露,我采了來煮茶,加了些桃干,你嘗嘗。」
說到這個蕭枝雪視線下移,瞥見他身上的衣衫都濕了大半,尤其是下擺,沾了些許泥巴,淡藍色的衣袍粘在身上,浸了水變成了深色。
整個人有些可憐巴巴的站在她面前,蕭枝雪頓覺給自己找了個麻煩,她接過杯子有些一言難盡:「你…還是去換身衣服罷,這樣叫人瞧著,好像是蕭家欺負了你似的。」她有些彆扭道。
段知珩垂下了頭:「我…來得及,沒有帶別的衣衫,沒關係,等一會兒他自己幹了就好。」說完他勉強笑笑,順帶著暗暗的,裝作無意識的拽了拽濕的最厲害的下擺。
蕭枝雪皺了皺眉,有些不解:「這有何難,差人去買一套不就好了。」
段知珩一滯隨即道:「來得有些急,身上沒多帶銀錢,我還是節省些的好。」
蕭枝雪有些不可置信,堂堂太子殿下身上沒錢,說出去恐怕沒人信。
她半信半疑,段知珩又道:「真的無妨,左右就等它自行幹掉就好了,雖然難受些。」他聲音愈發的變小。
蕭枝雪霎時明白了過來,附和點點頭:「有道理,那就濕著吧。」
段知珩一僵,神情低落不已,仿佛被澆了一盆水的大狗,夾著尾巴耷拉著耳朵。
蕭枝雪無視他,坐在榻上翻看著話本子,某人就這麼默不作聲的坐在地上的墊子上,時不時扯扯衣衫,時不時甩甩胳膊,一會兒又咳嗽一聲,一會兒摸摸胳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