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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九鈺帶著筆墨紙張坐在棚前,祝欽饒冷著臉守在一旁,他現在對這個先生很沒有好感,後面排起了一長串的百姓,均是前來報備的,忽得人群中發生了一陣騷動,不大不小地叫罵聲響起。
帶著些口音,雖聽得不太明白卻依稀辨別是在罵人,祝欽饒皺著眉頭拍了拍桌子:「幹什麼呢,安靜,別找事兒。」
後面一個大漢高聲道:「這位大人,不是我們鬧事,是這混進來一孩子,毛兒都沒長齊來湊什麼熱鬧。」
說著把那瘦弱的小孩推搡了出去,祝欽饒疾步走過去,那小孩被推搡得一踉蹌,這麼一瞧確實瘦的很,臉頰凹陷,神色卻頗為堅韌,如同一個小獸一般瞪著推搡他的大漢。
祝欽饒上去說:「你多大了?」
小孩:「十六。」
十六不小了,已經能做工了,就是許是常年吃不飽飯,個子倒像是十二的。
祝欽饒看向大漢:「按規定,這小子能參與過來。」
那大漢不滿意了,先前吃飯時後勤就瞧著這小子瘦弱次次給他打得多些,叫他們眼紅不已,他去攛掇著在其他人面前有意無意地念叨,均被一笑置之。
這叫大漢的尊嚴被踩在地上,憑什麼。
「大人,這小子身板能幹什麼,去了也是偷懶耍滑。」
那少年頂回去:「我能幹得多了去了,起碼比你這隻會眼紅的四肢發達屎殼郎強。」
這話氣的那大漢擼起袖子就想抽他,祝欽饒橫了橫手中的劍,大漢悻悻地啐了一口,祝欽饒覺得這少年有點兒意思,便問:「你比他強?說說你比他強哪兒了。」
那少年挺起胸膛:「我讀過書。」
這確實是稀罕事,在吃不飽飯的環境中讀過書的確實少見,祝欽饒起了些興趣:「成,那我考考你。」
說完便提了些問題,這少年對答如流不卑不亢,祝欽饒一拍他肩膀,直接對著孟九鈺:「給他分到二等莊子上。」
一旁的百姓們紛紛露出嫉妒羨慕的神色,那大漢更不滿意了,瞪著眼睛大喊:「憑什麼啊,這按什麼劃分。」
祝欽饒敲敲他的肩膀,把他摁下去:「你說呢。」隨即敲了敲他的腦袋,在大漢羞憤的眼神下悠哉的回到了前面。
每個莊田的環境與情況自然是不同的,好一些的還是特別少,大部分都差不多,為了防止百姓爭搶,直接把好的分給了婦孺老人們,這樣那些沒有漢子的家庭便能鬆快些。
但相應的,租金也貴,到頭來,還是平衡著的。
祝欽饒湊到孟九鈺身邊瞧他一筆一划的寫著,抱臂挑眉:「孟先生字寫的不錯,瞧著不像攬人功勞的。」
譏諷之語讓他筆下一頓,暈出了一個墨點,復而笑笑:「謬讚了,比起太子殿下還差的遠。」
他抬起頭瞧了瞧這個上一世的摯友,沒想到這一世他依舊站在太子身邊,孟九鈺問出了心聲:「祝大人,我倒是很好奇,你為何這般維護太子殿下?」
哪怕總是站在暗處默默當一個愛慕者,瞧著心愛之人被太子作賤也依舊能做到不怨恨,無私奉獻,忠心追隨。
祝欽饒被他的反問迷茫了一瞬,似是在想二人交情並未相熟至此,隨即道:「臣以君為先,這不是很正常嗎?」
孟九鈺一挑眉:「只是如此?」
祝欽饒越髮匪夷所思:「不然呢?」
孟九鈺止住了話頭,像那般優柔寡斷的君主本以為重活一世會有所長進,沒成想比前世更為退步,滿心兒女情長,身段放得倒是挺低。
祝欽饒則愈發看不懂他,眼前這個先生看起來根本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瞧著他總是一副悠然的模樣,好似什麼事都掌握在手中,說什麼都不會動怒,只是笑,跟個笑面虎似的,叫祝欽饒看了很不爽。
一日的時間足夠二人完成這事務,祝欽饒騎馬回宮復命,烏雲蹄身形流暢,奔躍在路上,孟九鈺目送他而去。
蕭枝雪撥弄著窗前的花枝,昨日的事猶如一場夢,匆匆閃過,具體場景叫她回憶時模糊不堪,皇后的那幾句話至今叫她心驚肉跳,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段知珩竟然替她拒絕了這個旨意,這叫她鬆了口氣,隨之而來的是眾目睽睽下被迫與祝家綁定的不適,可她原本就是做好了嫁入祝家的準備,那一瞬的心頭墜落之感叫她始終難以忽視,輾轉反側。
蕭枝雪煩躁的揪著樹葉花朵,手指無意識碾來碾去,昨日之事祝府自然也是知道了,婚事的落定叫兩家均鬆了一口氣。
祝夫人今日便送來了帖子叫她出去逛園子,比以往都正式不少,以往都是她隨意上門,或是祝夫人進來拉著蕭枝雪一同出門,鮮少有這般正式時刻。
可蕭枝雪卻有些無法面對祝夫人,便叫人去回了祝夫人說身子不舒服,祝夫人倒是理解,琢磨著許是被那皇后嚇著了,便說那就改日罷。
她呆呆的看著手上的碎枝,連祝欽饒在旁邊喊她都沒聽到,直到腦袋上被敲了一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