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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來質問趙不息為什麼要讓他種地還錢的,是不是在故意羞辱他。
可是看著趙不息滿身污泥卻習以為常的樣子,范增忽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人家主人都親自下地幹活,難道主人能幹他一個俘虜干不得嗎?至於侮辱一事,更是無從說起,黑石子自己都在幹活呢。
「我……我是想來問問,除了種地還錢之外還有沒有其他活老夫能做。」范增急忙改口。
他性子雖然又直又爆,但是對於自己能看得上眼的人還是很講道理的,知道了趙不息不是故意侮辱自己之後,范增心裡反而愧疚了起來。
想來趙不息身為真正的高賢,生活的應該很困苦吧,說不準是將自己的糧食都分發給了黔首,自己還要努力勞作養活自己。
他一個成人,怎麼讓一個稚子養活自己呢?
趙不息眼睛一亮,急忙上前拉起范增的手,說道:「有啊,黑石的活可太多了。先生擅長算數嗎?快到年末了黑石一整年的帳務都需要整理核對,一日給你算百……算五十錢一日。」
「還有學堂里也缺老師,一日算三十錢,快過年了還得去拜訪一下沒有子女的老人,一日算三十錢……」趙不息喋喋不休道。
范增稀里糊塗的領了帳務核對的工作回去了,直到他看到那一箱箱搬到他院中的帳冊的時候,范增也沒有想明白自己分明是去問罪的,為何最後會成了主動去找活乾的。
趙不息則是看著范增遠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范增這個人,智謀不如張良陳平,理政不如蕭何,打仗不如韓信,武力比不上項羽樊噲,但是他好像什麼都會一點啊。
能做將軍打仗,後來天下都在造反的時候那個短命的楚王是立他做過將軍的;能出謀劃策,鴻門宴要不是出了內賊後來哪裡還有劉邦的事啊;能理政,項羽能帶著人馬在前面肆無忌憚的打仗多虧了後方有范增給保障糧草;哪怕論武力,范增這個子夏之儒也能一個打十個。
更重要的是,他不會泄密啊。被軟禁在黑石,說不準這一軟禁就是一輩子了,嘴巴想不嚴都不行。
多好的不但不要工資還能一個人干十個人活的、能終身工作、延遲退休到七十歲病死的前一天還在工作的員工啊。
趙不息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正好這時候也快到了飯點,趙不息上午來這邊幫忙幹活就是為了看看這邊的地質。
火藥已經實驗的差不多了,可惜懷縣沒有石流黃(硝)礦,造出來的土火藥威力不夠,數量也不多,尋常能輕易人力開採的地方就不用浪費火藥了,那些石頭多、土質堅硬的地方才需要用火藥。
等下午,她就帶著墨家弟子過來炸水渠。
只有她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啊,挖水渠的活誰都能做,她干一上午了解一下情況就行。
「溪!我中午想吃紅燒肉!」生活貧苦·將自己的糧食都分給黔首·只能吃肉·的賢人趙不息大聲呼喚著自己的私人秘書溪。
她要給大才趙朴寫信炫耀她的新免費勞動力!
數日後,咸陽。
嬴政嘴角帶著笑意翻看著手中的信件。他才走了不到一月,趙不息就給他寄了兩封信,可看他雖然遠在數百里外,趙不息那小孩依然惦記著自己。
不枉自己在黑石的時候替她白幹了那麼多活。
只是嬴政上揚的嘴角下一刻就凝固在了臉上。
【……我拜訪了一位大才,他一開始不願搭理我……我三顧茅廬終於用誠心打動了他……我虛心納諫,以誠待之……主動搶著要幹活……比你乾的還好……】
三顧茅廬?嬴政嘴角抿成一條直線,不悅地將信紙揉成一團。
這個豎子,怎麼看到誰都喊大才。
看信中所說這次的「大才」還是個快要六十的老頭,說不準哪天一閉眼就再也睜不開了,嬴政惡毒的想。
都有了他,還到處去招惹別人,真是朝三暮四。
嬴政近來心情不太好,他從黑石後來以後就命令治粟內史將先前數年的稅賦記錄拿來,他又仔細看了一遍。
單單將一年的拿出來看什麼問題都沒有,可要是將數年的放在一起縱向對比那問題就大了。這個方法還是他看到趙不息將懷縣數年的稅賦文書一起拿出來比較想到的。
竟有數十個縣,連續數年繳納的稅賦數目是一摸一樣的。每年各地繳納稅賦的多少都是由朝廷派人估算當年的糧食產量的出來的平均數,怎麼可能會每年都一模一樣呢。尤其是這其中還有幾個縣,嬴政清楚的記得,自己三年前下令在他們屬地內挖掘了水渠,可往後這幾年繳納的糧食數目竟然絲毫沒有增多。
欺上瞞下、假公濟私!
嬴政罕見的在朝堂上大發雷霆,一連發下數道旨意命令御史大夫和治粟內史聯合監察,朝廷中的數算人才可以隨意調撥,七日內必須將歷年的稅賦數目核對出來,揪出其中不合理的地方仔細查辦。
「李斯,此事由你廷尉府牽頭主辦。」嬴政臉色黑的仿佛能滴出墨水來,他胸口忍不住起伏著,明眼人都能看出現在始皇帝的憤怒。
也難怪嬴政生氣,他一統天下之後,雖然對六國之民比起對秦人要更苛刻一些,可也沒有不顧他們死活。歷年來無論是哪個地方上奏有災害發生,他都會酌情減免一些稅賦或撥一些糧食去讓當地的官員以工代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