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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不息那豎子又在肖想朕的金銀啦。」嬴政指著手上的信紙笑罵道,「女不教,父母之過也。朕必定要讓那個混帳女債父償,讓他也試試朕被氣得跳腳的滋味。」
宗正:「……」
那個混帳?
宗正看向自家現在還一無所知的陛下的眼神充滿了憐憫和糾結,憐憫的是陛下還不知道這個「豎子」很可能是他的公主,糾結的是要是這時候他說出來,陛下會不會惱羞成怒遷怒到他身上。
主要是他雖然有九成的把握黑石子就是自家陛下的血脈,可這等事關皇室血脈之事,何等重要,豈容一點疏忽?
嬴政此時也注意到了宗正不算好看的臉色,收斂了笑容,看著宗正。
「莫非當真只是巧合,趙不息和嬴氏沒有關係,只是單純長得像還恰好力氣也超出常人?」嬴政眉峰高高顰起。
不知為何,當嬴政知道那豎子會和他沒有關係的時候心情忽然有點低沉。
宗正臉色一僵,為難道:「這倒不是,臣有七分把握黑石子和……您有關係。」
話不能說滿,宗正深知這個道理,所以儘管他已經有了九分把握,但是口中卻只說七分。
嬴政的眼眸中某種神色閃過。
「和朕有關?」
他一向很會抓重點。
頂著嬴政越發銳利的目光,宗正花白的鬢角漸漸往外沁出了汗,他輕聲詢問:「陛下您是否覺得黑石子面相十分熟悉呢?」
嬴政沒有理會宗正,他由方才宗正的一句話已經推斷出了宗正的意思,正迅速搜索著自己的記憶。
片刻後,嬴政緩緩開口:「朕十年前的確沒去過趙地,更別說在那裡,嗯,寵幸美人了。」
「朕自十歲歸秦以來直至平滅六國,都未去過趙地。」嬴政確認了自己的記憶,語速越來越流暢。
最後嬴政還補了一句:「朕也從未在咸陽宮之外寵幸過女子。」
所以趙不息怎麼會是……他的公主呢?
嬴政緊抿著唇,或許這一刻,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
分明能確認趙不息肯定不是他女兒,可內心深處卻又有一絲期盼。
嬴政狠狠咬了下牙,他不喜歡這種不受他掌控的感覺。
讓他想起了當初自己歸秦時第一次看到嬴異人時候的複雜感覺,又仿佛是他當年推開趙姬和嫪毐同居的那座大殿的門時候的感覺,也像那年他居高臨下俯視癱在地上的他叫了許多年的亞父,呂不韋,時候的感覺。
宗正仿佛感受到了大殿內的溫度的極速下降,他幾乎要窒息了。
即便他是陪嬴政一起長大的長輩,可面對現在情緒明顯不對的嬴政時,他也忍不住慌張。
「陛下,是在宮中啊。」
嬴政愕然低下頭直視宗正。「你的意思是朕寵幸過的有孕的婦人被人偷運出了宮?」
嬴政剛想說咸陽宮守衛森嚴不可能有這種事。
可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荊軻、高漸離、還有那幾年殺不完的各國刺客,嬴政臉色冷下來。
若真是有人敢膽大包天將他的子嗣偷運出宮,嬴政周身浮現出怒火和殺意。
宗正嚅嚅小聲道:「臣是說,或許是那位公主自己逃出去的呢……臣也不能確定,臣只是說有這樣的可能。」
嬴政的怒火戛然而止,他愕然道:「自己逃出去的?你是說一個懷著孕的柔弱女子自己孤身一人從朕守衛森嚴的咸陽宮一路逃到趙地再獨自生下孩子?」
可就這麼離譜的事的確很可能就是發生了啊。
宗正滿心淚奔,臉上表情也十分苦澀,將自己來此之前調查了整整一月的信息一股腦往外倒。
「臣在見到黑石子的時候就覺得她眼熟,本來也以為她只是哪個宗室子弟的後人,許是臣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了,月前才猛然想起來黑石子像誰。」
「陛下,除了一雙眼睛,黑石子和您十歲的時候長得幾乎是一模一樣啊!」
嬴政心情複雜地捏著趙不息給他寫的內容是如何坑「始皇帝」的信紙,沉沉道:「繼續說。」
宗正道:「臣就去少府找了您十年前那一年的起居錄,一一比對發現有一個人對不上。有一個女子,您年初寵幸過她,可她並沒有獲得您的寵愛封妃,臣對比了太醫令那邊的存檔發現,此人此前每月都去拿止疼養血的藥,可此後三個月都未再拿有關女子月事的藥。」
宗正緩緩抬起頭,一字一句道。
「而是換成了——養氣補身的藥方。」
嬴政指尖急促地敲擊著椅子把手,聲音平靜卻難免透露出一絲急促,「後來呢?」
「那年六月您曾經在寢殿遇刺,秦士卒奉命搜查全咸陽宮,有異動者直接就地格殺,在此期間有一個沒有名分的女子悄無聲息的消失了。臣詢問當初主管她的女官,女官說她以為此女子牽扯進了刺殺案被秦士卒處理了,所以沒有深究。」
嬴政深吸了一口氣,難言自己此刻的複雜心情。
可他還是維持著一個帝王該有的鎮定,頭腦清晰:「此女子有孕已經可以確定了,可她最後到底是逃了出去還是只是死不見屍還不能確定。」
「況且一個手無寸鐵的有孕柔弱女子,難道真能獨自逃出咸陽宮再一路奔波到河內郡嗎?」
嬴政十分冷靜。<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