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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君就在裡面,呂公您自己進去吧,我還有公務在身,先走了。」
「唉——」呂公伸出手想要挽留劉邦,他連新縣令姓氏是什麼都不知道,還想讓劉邦幫忙引薦一番呢。
可劉邦溜得實在太快了,呂公伸出的手只來得及抓住一陣風。
都到這裡了,呂公看看大開的門,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在大堂之上,端坐著一道身穿官服的倩影,聽到門口傳出的動靜後抬起了頭。
「爹?」
「爹?你怎麼來了?」呂雉看到呂公後喚了一聲,卻沒聽到呂公應聲,疑惑地抬起了頭,又問了一句。
呂公目瞪口呆,傻愣愣地盯著端坐於高堂之上的呂雉。
「不過幾月不見,您不認識自己女兒了嗎?」呂雉乾脆起身,揮手讓自己身側伺候的奴婢退下,堂中只剩下呂雉和呂公兩人。
呂雉走到呂公身邊,笑盈盈道:「瞧我這個記性,我公務繁忙,接任縣令之後還沒來及寫信告訴父親此事呢。」
「如今沛縣的沛君是我。」呂雉輕描淡寫道。
呂公身軀顫抖著,看著自己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兒,才回過神來。
呂雉依然是那個他看著長大的女兒,可似乎又有哪裡不一樣了。自家的女兒,在遇到趙不息之前是多麼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啊,可如今……
站在自己眼前的呂雉,眉眼之間雖還是那個模樣,卻多了幾絲剛毅果決,一舉一動都帶著威嚴。
「你是如何當上的沛君啊?」呂雉招待著呂公坐下,呂公剛剛坐下,就忍不住詢問呂雉。
在他看來,這不過短短數月,自家的女兒怎麼就忽然從一個普通黔首一躍而成為沛君了呢?
呂公費心鑽營,送自家大兒子到處跟著名師學習,苦心積慮要將自己女兒嫁給貴人,目的就是光復呂家,讓自己兒子能夠出仕為官。可何曾想,自己兒子還沒出仕,女兒已經成了一縣之主。
「是黑石子安排的。」呂雉對此只是輕輕一語帶過。
兩個人都不說話,氣氛逐漸尷尬起來。呂公手足無措地捧著杯子,心中羞愧,不敢抬頭看呂雉。呂雉不說話,只是心情複雜的盯著先前在自己眼中絕對權威,如今卻自己能一眼看穿他的心中想法的父親。
自己竟然被這樣一個男人困在後宅十幾年,甚至若不是不息態度強硬要求自己不許聽從父命,她還要被他嫁給一個不安分的老男人換取利益。
呂雉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睛,已經是十分平靜。
「我聽下仆說你這次出門經商賺了萬錢。」
「啊……」呂公驚奇抬起頭,對上呂雉平靜的眼睛之後又仿佛明白了什麼,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出門在外數月,連呂雉已經坐上了沛縣縣令之位的大事情都不知道,可呂雉卻連他出門一趟賺了多少錢都清清楚楚。
這些消息只能是他身邊人透露的,他活了大半輩子,在治人上竟然遠遠不如自己還未到弱冠的女兒。
呂雉又開口:「我一月便能賺取十萬錢。」
呂公更加羞愧,不敢說話。
呂雉平靜道:「您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再讓您到處為子女奔波那就是我們的不孝了。既然現在我已經長成了,那您就安心在家中頤養天年吧。」
呂公豁然抬起頭,他聽明白了呂雉的意思,呂雉是想要讓他交出呂家的掌家權。
「大兄也認為我的才能在他之上,他願意聽從我的安排。」呂雉給了呂公最後一擊。
呂公頹唐地聳拉著肩膀,苦澀道:「我知道了。」
當他還在自以為是認為自己能掌控呂雉的時候,卻不曾想到呂雉已經不是那個只會在閨閣之中做女紅的呂家女了。
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事情早已經截然不同了啊。呂父唏噓不已,他怎麼也想不出,為何自己這大半輩子都沒能出人頭地,可自家女兒短短數月就能爬到自己想也不敢想過的高位呢?
呂父苦澀搖搖頭,肩膀聳拉著,整個人都仿佛蒼老了十歲,他看著眼前面容熟悉可感覺又十分陌生的呂雉,張張嘴巴,卻又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就在呂公心灰意冷之際,呂雉悠然開口道:「父親為何不開心呢?」
「呂家必然會在我手上興盛,您的名字會作為我的父親而被記載在史書之上,這還不夠嗎?」
呂公震驚的看著呂雉,他大概從未想過自己的女兒能有這樣大的志向,自己會因為是呂雉之父而被記載的史書上,這當真可能嗎。
呂雉慢悠悠站起來,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面上,她笑盈盈道:「今年我十九歲,是沛縣沛君,這個職位不會是我的終點,只會是我的起點。」
她要跟著趙不息,做趙不息的國相,她呂雉早晚有一天,會成為管仲、申不害那樣的名相。
呂雉之名,註定會彪炳史冊,流芳百世!
因著傲氣,呂雉微微揚起下巴,眉眼凌厲,氣勢懾人。
呂公看著這個模樣的呂雉,卻忍不住想起趙不息曾告訴過他的話——
「呂氏的富貴,皆系與阿雉一人之身,決定你家命運的,不是你、也不是你的兒子,而是阿雉,這個你要嫁出去換取利益的女兒。」
「你既然精通相面之術,難道看不出來呂雉的面相富貴不是因為她的夫君,而是因為她自己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