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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思泉面前,不再是空蕩蕩的房間……而是一座城市。
不,或許那並不能稱之為城市。
這座城市格外寂靜,空無一人,在背後五彩斑斕地仿佛油畫一樣的天空的映照之下顯得光怪陸離。
在城市的正中間不是別的,是一座遊樂場,巨大的摩天輪緩緩運行著,有種荒誕的浪漫。
這座城市很奇怪,它沒有什麼城市規劃,只有一座座建築擠在一起,就像一個建造新手不懂事地把所有房子往一起堆。建築風格也極其混亂,連建築年代看起來都不統一。
例如在一座宏偉的希臘風格神殿建築旁邊,竟然是一座掛著「福來客棧」匾額的中式建築,而看起來占地面積寬廣的高中學校門口,刻著「成績是學生的一切」的石碑對面就是一座古舊的戲台。
而且這些建築有些他能進去,進去之後周圍的環境也看起來比較熟悉,但有一些他無法進入,那些建築他就比較陌生。
張思泉……不,他其實不是張思泉,當然,他也不是仉道安。
因為他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
是什麼時候來到這個世界的?一個月前?兩個月前?
他記不清。
他只記得突然有一天,他看著身邊的報紙,心底產生了疑惑。
——自己真的是「仉道安」嗎?
以前的「仉道安」也是很聰明的,但這種聰明像是設定好程序流程的AI。
他在這個世界中溫和有禮,是外人眼裡的好學生。
他也發現了這個世界有離奇的地方,但他和周圍被更改了記憶的人一樣,按部就班的活著,不去探究那些事情後面是什麼,頂多只是記錄下來。
直到「張思泉」到來——
這個身份當然是假的,確實有「張思泉」這個人,不過這個人也已經離奇消失了。
現在他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但顯然,住在名叫「仉道安」軀殼裡的人不是仉道安,也不是張思泉。
而就在他開始質疑「自己」是誰之後,他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這座城市。
這座城市很陌生,但「張思泉」又好像以前就見過它。
他在這座被他命名為「思維城市」的空間內可以一步十里,可以看到細小的如螞蟻般大小的黑點,也可以明明站在地面上,卻俯瞰整個城市。
他仿佛是這座城市的主人。
周圍的城市也並非一成不變,有時候在他經過的時候,老舊的房間內會突然傳來人聲,但是基本都斷斷續續的,就像是某種已經破損的記憶的回放一樣。
這種記憶回放是漫無目的的,經常突然出現,可能一個短促的音節,可能是某種一閃而過的畫面,不成體系,也完全連接不起來。
五彩的油畫似的天空之外,有大量破碎的像數據流一樣的東西。
這裡是哪裡,是如何來的,跟他本人到底是誰有沒有關係……這些問題他思考了很久,卻都沒有答案。
每次他進入思維空間的時機都是隨機的,每一次看到聽到的也都不同,不知道這一次會——
「很厲害嘛小子。」
張思泉猛地轉過頭。
面前是空無一人的街道,但張思泉在這一刻仿佛看到了一個房間。
一個簡陋的,但是書很多的房間,桌子上放著一本看了一半的書。
他明明站在這兒,但在這一刻,又仿佛坐在了桌子前的椅子上。
面前的是什麼?是誰在說話?
「張思泉」想要看清,但眼前仿佛有一團黑色的霧氣,遮掩住了對方的容貌。
是誰?
就在這時,坐在座位上的張思泉聞到了一股很清淡的,只有湊近才能聞到的味道。
雖然明明沒有這類知識,但在這一刻,張思泉的腦海中依舊準確地顯示出了這股味道來自哪裡。
……地府,幽冥河畔,遍地都是白色的幽魂草。
不,不僅是幽魂草,還有……彼岸花的味道。
他好像應該對那裡也很熟悉,似乎很早很早很早之前,他曾經去過那條河旁邊。
他知道河裡有一種黑色的魚……其實這種魚本身是白色的,沒有沾染過任何怨氣之前,白色的魚是天生的「記錄者」和「預言者」,它們由……化成,忠實而虔誠,在……崩潰……前,自願……
頭疼欲裂。
周圍的城市隨著他思維的不穩定而微微顫抖,「張思泉」想要深呼吸幾口,快速平復下來。
但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有很聒噪地數不清的聲線又在說著什麼,這些聲音仿佛刻在他靈魂深處一樣。
到底是……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額頭微微一涼。
有人輕輕抵住自己的眉間,眼前有溫暖的,熟悉的金光一閃而過。
「好好生活啊。」
對面的人帶著笑意這麼說道。
「張思泉」猛地睜開眼睛。
眼前哪有什麼城市、幽冥河,他面前的電腦屏幕里幽幽折射出瑩白的光。
他還在這個世界裡,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的狀態生活著。
「張思泉」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半晌後,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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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
解方澄跟詹小明兩人因為沒錢而蹲在馬路牙子上。
終於,解方澄右手錘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有了!我們可以去借錢啊!」